商业银行位于中央广场西侧.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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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商业银行位于中央广场西侧,是一座仿哥特式建筑,高耸的尖顶从远处看就像一座教堂。据说俄国占领期间这里曾经是歌剧院,日俄战争以后被日本人接管,曾一度改为高级军官提供性服务的妓院。不过,这已经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事了,现在的蓝城人很少有人记得。权磊之所以知道这段历史,是因为外祖父曾在日本占领期间参加过地下党,生前常常向他讲 诉这些陈年旧事。当然,他今天来这并不是追忆历史,也不是怀念外祖父,而是因为商业银行拖欠的一笔工程款,已经一年多了,还没有追讨回来,以至于他这位掌门人今天亲自出马,上门讨债。 银行门前的停车位已经满了,权磊绕到东侧,找到一个空位,他开一辆黑色凌志,旁边紧挨着是一辆奔驰600,仿佛向他

2、示威似的。 “他妈的,有钱买好车,却没钱还债!”权磊在心里骂了一句,回身拿起公文包,推门下车。 行长办公室在4楼,权磊径直走到门前,敲了两下,不见回声,心中一凉,以为扑了个空,抬手揿住门扶手,轻轻一旋,门开了。就见棕色大班台后面,一位带眼镜的男人在打电话,想必就是新一任蓝城商业银行行长陆文鼎了。 这位陆行长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对着话筒,一脸谦卑,头也不抬,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扫了权磊一眼,正要表示不满,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赶紧冲着话筒点头,连声说“是,是,我知道。”脸上又堆满了谦卑。 权磊不觉有些好笑,断定电话那边是位重量级人物,行长一时不便接待自己,便回手把门带上,走到房间中央的沙发前,不请

3、自坐。 趁陆文鼎打电话的当儿,权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带着一副无边眼镜,看上去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学者,只是额前过于稀薄的头发,和眼睑下明显凸起的眼袋,透露出多年在权力场上角逐的疲惫。来之前,权磊摸了一下底,知道他是工农兵大学生,当年从知青点选送上的。说起来,这段历史不怎么光彩,他本来有一位知青女友,为了争取大学名额,一狠心和她断了,和村长的女儿搞上了,由此拿到了大学入门证,一举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当然,做为交换条件,他不得不娶了那位大字识不了几个的村长女儿。婚后生活可想而知。没过几年,两人就分室而居。陆文鼎曾几次动过离婚的念头,结束这形同虚设的死魂灵婚姻,但在政治气候还相当保

4、守的80年代,这无疑等于给自己判了死刑。他不愿因此毁了多年苦心搭建的仕途,只好断了这个念头。虽然有些不甘,但凡事都有成本,你不能把所有的好处都占着,那别人怎么活?熬着吧。 不过陆文鼎这小子就是命里有运,到底让他熬上了。刚过不惑之年,就登上蓝城商业银行行长的宝座,每年经手的款项数十亿元,只要他大笔一挥,在那些合同、文件上签字,不知道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此刻,权磊的命运便掌管在他手里。虽然还没过招,但他本能地意识到,今天不可能拿到工程款。 “是,易副市长,我这就安排,下周向您汇报。” 陆文鼎恭恭敬敬地道,以此结束了这次电话谈话,俯身在台历上写着什么。 权磊见他完全没有理自己的意思,向前倾了倾身子,

5、开口道:“陆行长。” “唔?”陆文鼎怔了一怔,抬头看看权磊,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陆行长,”权磊极力压住心中的不快,语气平和地道:“我是先锋科技公司的,我们公司去年为贵行设计制作了一套信贷综合管理系统软件,早已完工并交付使用,但贵行除了最初首付18万元,还有1022万元余款未付,这是合同,请您看一下。” 权磊把合同和自己的名片一并递过去,陆文鼎先看了一眼名片,然后拿起合同翻看着。 权磊重新坐回沙发上。从最初见到面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不喜欢他,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即使是那种商场上的朋友。不只是因为他不光彩的历史,还有他那副对权势一脸巴结、转瞬间又换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十年商海,

6、权磊见过太多这种人,这本没什么,职能部门的人都这样,问题是身处行长这样的高位,未免显的不够老辣。不过,这倒给了自己可乘之机,至少说明他在人情练达皆功夫的官场上还处在磨合期,尚未修练到闲庭信步、荣辱不惊的境界。权磊最怵的是那种“老姜”,不管你说什么,他脸上永远是一种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你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得像福尔摩斯那样,在举手投足之间寻找蛛丝马迹,去分析、揣摩、判断,以便决定下一步采取什么行动。 “嗯”陆行长清了清嗓子,总算是开口了。“合同我看了,和张行长交接工作时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你们是通过公开竞标得到的工程。我尊重竞标结果,也尊重前任领导班子的决策,但问题是:中标价是612万元,我们已经付

7、了18万,应该还剩432万,怎么成了1022万?你们这工程款怎么像物价似的,不,比物价涨的还快,简直是以乘法速度增长!” 陆文鼎语气中透着嘲讽。权磊耐着性子向他解释: “陆行长,是这样,在设计软件过程中,贵行先后3次提出大的修改,12次局部改动,在原来基础上又增加了全市联网系统,微处理数据系统,工程量是原来的两倍还多,而工程款只增加了一倍。每次变动都有补充条款,张行长也是签了字的。”“既然这样,你可以去找张行长要嘛。”陆文鼎身子向后一仰,板起面孔,语气生硬地道。 权磊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地反驳道:“这不符合程序。张行长的签字不是代表他个人,而是商业银行,虽然他因工作调动离开了,但仍具有法律效力,

8、具有连续性。” “连续性?”陆文鼎手指在桌上一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不错,理论上是应该这样。但我请你先去问问政府,他们有没有连续性?今天出台一个政策,明天下达一个文件,到时候就知道听汇报,要结果。你说,让我们底下人怎么做?” 陆文鼎越说越气,声音带着明显的火气。权磊这才知道,刚才那个重量级人物的电话,并非快致人意。不禁有几分同情起他了。 “这么说,我们是同病相连。既然这样,您就别难为我们了。反正款额也不多,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就给我们结了吧!陆行长。”权磊用自家人的口吻说道,边说边站起身,走到大班台前,语气更加诚恳:“我也知道,您刚上任,百事待举,以后也省得再来打扰您不是。” 陆文鼎盯着权

9、磊看了看,镜片泛着白光,他爽快地一点头:“好啊。今天事今天毕,早点结了对你我都好。我看这样吧,就按中标价,432万余款,今天就给你结。” 虽然正值盛夏,权磊却觉的一股子冷气直冲心底,把刚才那一丝同情冲的烟消云散。他冷冷一笑:“我说,陆行长,你也太狠了吧!比资本家还狠。资本家不过是榨取劳动人民血汗,你呢,榨的是骨髓!你知不知道,为了你们这项工程,我把公司的软件工程师都抽调过来,这还不说,你们3天一小改,5天一大动,还一个劲地摧逼工期。没办法,我又从北京高薪挖人,20多号人披星带月给你们干,再加上后期运行、调试,前前后后忙了半年,总算按期交工。现在完活了,就不认账了! “只要是合理的账,我认。”陆

10、文鼎话中有话地说。 “哪不合理?你说。”权磊也不示弱。 “要我说,你们软件公司都是骗子!”陆文鼎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了个先发制人。” “骗子?我们骗你什么了?”权磊并不上当,语气平和但神色严厉地说。 “你们欺负我们外行,先报个价,把我们骗上车,然后告诉我们,去这儿需要加多 少钱,去那儿又要加多少,明明已经买了票,还让我们再买票,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没错,你们是买了票,可你们买的是去北京的票,等到一上车,就说要去沈阳,然后又去青岛,完事再跑到广州,转了一大圈却反过来问我们:喂,怎么北京还没到呢?你说,这是谁骗谁!” 陆文重新坐回老板椅上,眯起眼睛,正要开口,这时,传来两声敲门声,一位身材胖胖

11、的中年人推门进来:“行长,开会时间到了。” 陆文鼎一抬手,做了个手势,表示知道了。然后收起桌上的合同,递给权磊:“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果同意我现在就让会计开支票给你。” “不,我不同意。” “既然这样,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我看我们很难达成一致。请你理解,并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你也是当家的,知道这家不好当,到处都伸手要钱,钱永远不够分。特别是我们银行,都以为我们是财神爷,其实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钱自己最清楚,而且也不是自己的钱,只是替人保管罢了。” 陆文鼎一边唠唠叨叨地说,一边送客,还主动伸手和权磊握了握,态度十分客气。 权磊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回走,心里阵阵发冷,他知道,这陆文鼎越是客气,这欠

12、款就越不好要,即使再来上100次,也还是空手而归。怎么办?他大脑快速旋转着。既然按常规方式要不到,就得想别的办法。权磊首先想到走上层路线,外祖父以前的部下都还在位,可以说上话。但这样一来就得动用成本,这年头,没有谁会白为你说话。而且,老爷子已经不再了,给的少他们未必能买账,给多了又把利润吃掉,等于白做了。于是他又想到用女人。既然陆文鼎和老婆分着居,这倒是个缺口。成本不大,不足之处是可能时间过长。陆文鼎是个有野心的家伙,刚刚升迁,在这方面肯定比较谨慎。那么,用什么法好呢? 权磊发动汽车,驶过商业银行门前,回身看了一眼,不知怎么想起一位作家说过的话:每次经过银行门前,我都想打立正。权磊心中暗暗感叹

13、:看来作家还是太单纯了,也许在别的方面深刻,但是对于钱这个商品经济的命脉,一个三流商人也比一个一流作家理解的透彻。从理论上讲,钱是合理行为的产物。但现实中,到处都充满了不合理的钱。而且越是不合理的行为,产生的钱就越多。 权磊一踩油门,加速驶去。就在刚才一瞬间,他已经想到一个最经济的办法,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从后视镜中瞟了一眼高耸的银行大楼,心中暗说:我不仅不会打立正,还要扔给你一个炸药包。 2 权磊回到公司,秘书小温告诉他,集团董事长姚明远刚刚来过电话,留话说让他看一下今天的蓝城日报。权磊点点头,吩咐小温把商业银行的工程资料找来,再和公司的法律顾问舒晗联系一下,安排一次会面,越快越好。小

14、温答应了一声出去了。权磊拿起桌上的报纸,只见头版套红,透着节日的喜气。他迅速浏览一遍,视线停在政府新一任领导班子人员任免名单上。他本能地意识到,这就是姚明远一早来电话的原因。果然,他在上面看到一个十分熟悉又十二分不愿意看到的名字张棋,蓝城上市公司管理办公室副主任,控制着比钻石还珍贵的上市指标最终花落谁家的实权部门,也因此,上市办主任一直由副市长易小凡兼任,他是市长林碧天一手提拨起来的亲信。这项任命无疑表明,张棋已经进入掌管蓝城命运的权力中心。 权磊感觉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闭上眼睛,周围一片黑暗。 权磊痛恨黑暗。他是个官迷,仕途本来走的好好的,28岁就成为拥有万名职工的蓝城钢厂团委书记,

15、团市委领导已经找他谈过话,调他去团市委任宣传部长,下一个目标就是团市委书记,然后进市委宣传部,或是去县市区做父母官,统领一方,施展自己的抱负。不管哪条路,都可谓前程一片光明。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10分钟的黑暗,他的命运拐了个弯。 事情还得从读大学时说起。1978年,权磊考入蓝城理工大学数学系计算机专业,和姚明远、张棋同班。权磊和张棋两人都是应届生,两人同岁,权磊比张棋大一个月。姚明远则不同,他是从工厂考进来的,已结婚生子,比他们俩整整大了8岁。因为年长,阅历丰富,加上性格稳重,做事谨慎,自然担当起老大哥的角色,在学习和生活上时常关照尚不暗世事的权磊和张棋。 张棋家在黑龙江省莫河,临近俄罗斯边

16、境的一个小城。权磊家虽在蓝城,但父母忙于工作,而且不善烹饪,学校的伙食又极差,所以每到周末,两人就去姚明远家补充“给养”。姚明远的妻子罗爱萍每次都不让他们失望。两人饱了口福之美,嘴也特别甜,一口一个嫂子,叫的跟真事似的。罗爱萍也真把两人当成小弟。她在家是长女,父亲是蓝城无线电一厂厂长,是他最先看中当时还是实习电工的姚明远,觉的此人稳重,又聪明好学,将来必是可造之才,故说通女儿,收为上门女婿。虽是父母之命,但夫妻俩感情很好。从罗爱萍这方面看,姚明远除了家境不如自己,才华、容貌都没什么可挑的。而姚明远婚后不到一年,就被送到工厂夜校学习,此中缘由即使不说,亦心知肚明。事实证明,罗厂长多年阅人无数,在

17、姚明远身上亦无半点偏差。77年恢复高考,他向厂里借了间宿舍,半年没脱衣服睡觉,日夜兼程地啃书本,只有初中文化的他竟然考入本市最高学府蓝城理工大学,因此得以结识权磊、张棋,并成为好友。 3个人谁也说不清楚,他们的友谊是否在姚明远家那间狭小而拥挤的厨房与食俱进,有人说胃是离心最近的地方,管好一个人,先要管好他的胃。要不然,国人为什么那么重视吃呢!不管怎么说,4年的大学生活因为有了姚明远家的小厨房,才显得不那么枯燥难熬。转眼升入大四,面临着毕业分配、未来去向问题。 “我想好了,考研究生。我和你们不同,我是从工厂带薪来的,按规定毕业后回厂。可我不想回去。所以决定考研。”对于未来,姚明远早已深思熟虑。

18、权磊和张棋互相看看,坦率地说,他们还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姚明远见二人不语,就说:“我觉的你们俩也应该考研。本科毕业只能进企业,搞搞计算机应用什么的。要想进科研所搞课题,必须研究生毕业。” 权磊承认,姚明远说的有道理。他和张棋陪着姚明远用功了一个月,就打退堂鼓了。权磊私下里对张棋说:老三,我们不能和老大比,他每月有28元工资,我们有什么?张棋本来就不想再过这种向父母伸手要钱的清贫生活,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放弃考研,他们要直接步入社会,大显伸手,干一番事业。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点儿等不及了。 对此,姚明远没再说什么,毕竟,每个人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 很快,权磊的去向有了着落,蓝城钢厂引进一

19、套自动化管理设备,他做为计算机人才被“引进”。张棋的去向一直悬而未果。80年代初,大学毕业生就像现在的上市指标一样,属于稀缺资源。还没到毕业分配,家乡莫河就来要人了,单位也非常诱人:外经委。张棋都想接受了,但权磊死命反对。 “那冬天零下30多度,能冻死人,你这小身板受得了吗?再说,就那点小城能有什么对外经济?挨着老苏,换成老美还差不多!我看还是留蓝城,咱们3人在一起,说不定将来可以联手做点事。这样吧,接收单位我负责,你只管把那边辞了,别让他们再来要人就行。”权磊不由分说,大包大揽下来。姚明远没言语,等于默许。接下来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张棋回老家,找人活动,把名额退了;权磊找到外祖父的一位老

20、部下,又要了一个名额。于是,两人双双去了蓝城钢厂技术科报道。不过,权磊的第一项工作不是操作计算机,而是代表新来的大学生在欢迎会上发言。第二天,厂党委书记派人找他谈话。这位老书记一眼就看出,权磊天生就是做政工的料子,有着一名优秀政工人员必备的三个条件:笔头写一手漂亮文章,口头发言极具煽动力,和帅头相貌对的起观众。这么优秀的人才去操作机器不是太可惜了吗?结果,权磊在技术科的椅子还没坐热,就打点行装去厂党委报道。锻炼了一年,派到厂团委,从宣传部长做到团委书记。团市委领导早就看好他,有意调他去团市委,但老书记不放。在去留之间,权磊最终还是决定走。团市委历来是为党培养后备军的地方,进了团市委,就等于拿到

21、通往权力核心的门票,只要不犯方向性错误,前途不可估量。 可偏偏就在这当口,权磊犯了一个虽然不是方向性、但也同样致命的错误。说起来非常偶然,团市委领导正式找他谈话不久,迎来了五四青年节,团委照例要搞活动。权磊和张棋商量他在技术科呆了两年也离开了,来团委和权磊做搭挡。张棋建议联合高校,搞一次企、校郊游会,声势浩大一些。权磊欣然同意。 5月4日,蓝城钢厂和理工大学的骨干团员,组成近百名队伍,浩浩荡荡开到郊区,诗歌 比赛,才艺表演,篝火晚会,搞的有声有色。晚会结束后,团员们乘车返回市区,团委委员们留下,住在西郊宾馆。连日来为筹备活动有些劳累,权磊想放松一下,也借此机会和部下好好聊聊。权磊和张棋一个房间

22、,他约了宣传部长许佳来谈话。正谈着,门外有人喊张棋接电话,他起身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权磊和许佳,谈着谈着,突然停电了,房间一片黑暗。权磊起身出去喊服务员,服务员说可能是保险丝断了,已经派人找电工来修。 权磊回到房间,坐在床上,许佳坐在对面椅子上。两人有一搭无一搭说着话,这样过了大约10分钟,灯亮了,许佳兴奋地站起身,拍手道:嘿,修好了。就在这时,张棋和一个团支委推门进来,两人看看许佳,又看看权磊。权磊当时并未觉察到什么,招呼大家坐下。4个人接着开会,一直开到很晚。第二天回到厂里,权磊一头扎在工作中,早把这事忘了。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人费解。先是一纸调令,把许佳调到分厂。紧接着,许佳火速结婚。

23、婚宴只请了分厂的几个同事,团委的人一个也没请。权磊觉的有几分蹊跷,更蹊跷的是本应下发的调令迟迟不来。他又不能去问。只能等。 等待是最熬人的。 最终,调令还是来了,但不是调他,而是张棋。 权磊当时就傻了,他觉的自己就像站在跳台边的运动员,已经摆好姿势准备起跳,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像个植物人似的直挺挺地掉到水里。摔的两眼冒火花,两耳嗡嗡作响。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但有一点十分清楚,那就是自己的仕途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权磊苦苦问自己。他把这一来年发生的事像演电影似的,一一回放,一个镜头也不放过,试图找出其中的败笔。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他隐隐觉的似乎和那天晚上停电有关,和

24、许佳在黑暗中单独相处的10分钟有关。一对孤男寡女,呆在房间里,而且是在黑暗中,会发生什么?权磊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是因为这事,那这样的结果就太不难理解了。一个做团的工作的人,犯别的错误或许可以,惟独不能犯“作风”问题。一旦和“作风”粘上边,就等于给自己的政治生命判了死刑。 权磊凭生第一次体验到政治斗争的微妙和险恶。他抱着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的想法,借了辆自行车,只身去了西郊宾馆,打听到那晚值班的电工,扛了50斤大米送去。 那位身材消瘦、长了一脸青春逗的宾馆电工瞅瞅权磊,又瞅瞅他送的那袋大米,转身进屋,从桌角下一个污迹斑斑的工具袋里掏出两截保险丝。 “你看,保险丝是被齐根剪断的,不细看看不出来,一

25、共剪断两处。开始,我以为是小偷干的,但后来一查,宾馆没丢什么,客人中也没有来报案的。你是那天的客人?” 权磊点点头,木然站在那。 “丢什么东西了?贵重吗?”年轻人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权磊摇摇头,又点点头,指指他手中的保险丝,“这个,给我吧。” “行,我留着也没用。你要去报案吗?这么长时间,恐怕报了也没用了” 权磊兜里揣着两截剪断的保险丝,骑着叮当作响的破自行车,走在四周漆黑、荒无人烟的马路上,心中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愤怒和冷酷。他拼命蹬着车。北方的春天,乍暖还寒,但权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脸上也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 如果此时他手中有枪,如果张棋就站在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勾动

26、板机。 3 有时候,人在一瞬间学到的东西,比许多年加起来还多。对权磊来说,西郊宾馆那黑暗中的10分钟,教会他的东西比28年人生总和还多。他总算明白了朋友的含义,怪不得人说,朋友就是将来出卖你的人。自己真是蠢透了,人家都把刀架在脖子上了,竟然一点儿没发现,还把他当成心腹密友。 离你最近的人,一旦反目,就是伤害你最深的人。 可是,这又能怨谁呢?当初是谁劝他留在蓝城?是谁跑前跑后帮他找接收单位?又是谁上下活动把他调到团委?权磊啊权磊,谁也不能怨,是你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就在权磊对曾让他深为自豪的友谊彻底绝望时,姚明远伸手一搭,又把已经濒临倒蹋的友谊大厦扶起。那天,权磊从西郊宾馆回到钢厂,已是深

27、夜,他直奔宿舍楼,对着张棋的门就是两脚。 “张棋,你他妈给我出来!” 门开了,姚明远从里面走了出来。权磊一怔:“怎么是你?张棋呢?” “在我家。” “在你家?他小子怎么成了缩头乌龟,躲到你家去干什么?” 权磊骂道,转身要走,姚明远伸手把他拽进来,随手关上门。你别管我!我今天一定要找到他!” “找到又怎么样?杀了他?” 来的路上,权磊脑子里确实什么念头都有,但此时让姚明远说出来,他像突然醒了似的,木然立在那儿。 “你别听信遥言,大家都是猜测,谁知道真相?我问过张棋,他发誓说什么也不知道。”姚明远说道,拿来一把椅子,硬拉着权磊坐下。 “他说谎!我刚从西郊宾馆回来,是有人故意把保险丝剪断的。”权磊嚷

28、道,从兜里掏出两截保险丝,递给姚明远。 姚明远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像是对权磊、又像是自言自语:“也许是别人干的,小偷或者别的什么人。” 权磊瞟了他一眼:“你相信这种千载难逢的巧合吗?” 姚明远轻轻摇了下头:“不相信,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好,现在先假定是张棋干的,你又能怎么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你输了,就得认。或是自己智慧不如人,或是胆量不如人,反正人家棋高一招,赢了你这一局。你得面对现实。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找他算账,而是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下一步?”权磊重复道。 “是啊,下一步。你现在还是钢厂团委书记,张棋去了团市委,就是你的上级领导,你得协调、处理好这层关系。”

29、权磊一指窗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让我选择是从这儿跳下去,还是给他当下级。我选择从这儿跳下去。” “既然这样,那你只能离开团委,而且要快,有合适的位置吗?” 权磊一下顿住了。本来,厂党委书记很器重他,知道团市委要调他,亲自出面找他谈话,可他执意要走。现在走不成了,再回去找人家,人家会要吗?就是要,他也没脸回去,丢不起这份人。 这么一想,权磊急出一身冷汗。钢厂是呆不下去了,团市委这条路也睹死了。那么去哪呢?谁又会要他呢?这么多年,学的那点专业知识早就忘光了,他除了会做团的工作,别无他处。可是现在,哪家团委敢要一个团市委都不要的、有“作风”问题的人呢?退一万步,就算有人要,也一样要面对张棋是上级领

30、导这种尴尬局面,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权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无路可走。他抬头看着姚明远,不禁有几分懊悔。 姚明远研究生毕业后,去了理工大学科研所,他参加的几个科研项目都很成功。按资历和研究成果,本应提为科室副主任。材料报上去,却让一位不如他的同事给顶了。一气之下带领几名工程师创立理工大学新技术发展公司,当时他去找过权磊,力邀他加盟。 “我知道你想走仕途,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当官得有靠山。咱们朝里无人,最多也就捞个小处长,弄好能当个副局什么的,有职无权,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经商,在某种程度上,钱和权是可以互换的。就像胡雪岩,原本一介草民,就因为手上有银子,一样和两广总督左宗

31、棠平起平坐。”姚明远极力劝说权磊。 权磊毫不心动,当即回绝道:“可问题是,我根本就不想当胡雪岩!即使做不到左宗棠,只能捞个小处长,但让我在小处长和胡雪岩之间选择,我还是选择做小处长。” 现在想想,权磊不禁有几分悔意,当初不该把话说的那么绝。不过一年多时间,自己竟然天上地下,恍若两个世界。 好在姚明远并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他不计前嫌,言词恳切地道:“我知道,你这个人有抱负,看不起我们这十几个人的小公司。哎,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姚明远一抬手,制止住想要开口辩解的权磊,继续道:“其实没什么。男人之于仕途,就像女人之于爱情,永远是首选。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喜欢你这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可

32、是眼下,明摆着,这条路走不成了。我也知道,你很冤枉,当初是你帮张棋留在蓝城,也是你调他进团委,等于给自己找了个掘墓人。但事已至此,只能认了。对张棋来说,他欠了你的,就等于放了一笔贷款给他,将来早晚是要还的。” “去他妈的!他就是还我也不要,我不会再认他这个朋友,以后各走各的路。”权磊气呼呼地道。 “那好,我倒要问你,你的路是什么?” “我”权磊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现在脑子很乱,将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左宗棠了!” “好,我就喜欢你这直脾气。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既然做不成左宗棠,那咱就做胡雪岩!” 姚明远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 权磊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33、:“你的意思” “请你来我们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 姚明远大手一挥,好像已经替他做出决定似的。 一时间,权磊说不出话来,只觉鼻子酸酸的,喉咙也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怎么样?刘备也不过三顾茅芦,难道你非让我再来请你一次不可?” “不”权磊一摆手,神色凄凉地道:“我不是孔明,现在又落草为寇,没资格让你请。不过明人不说暗话,眼下我确实无处可去,但也不想去你公司。这样行不行,你给我注册一个公司,资金、人员都不要,只要个名头。既然摔到底,就一切从零开始。我就不信我权磊翻不了身!” 就这样,一夜之间,权磊从一个拥有万名职工的国营大厂团委书记,成了只有他一人的皮包公司经理。他的全部家当就是一

34、张执照,三枚印章,还有一本发票。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夹着个皮包,逢人就问:“要发票吗?” 一个星期后,权磊成功卖出第一张发票,赚了800元税钱,算是第一桶金。他从卖发票开始,以后又卖彩电、冰箱、洗衣机,水泥、钢材、海产品,除了海洛因,能卖的都卖了。不 过真正让他大发其财的还是老本行计算机,准确地说是走私计算机。90年,他去北京解决一笔生意纠纷,结识了一位部长的千金,通过她买到进口计算机批文,然后打通海关,200台批文装600台货,从中谋取暴利,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从一个两手空空的无产者,成为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家。他一手创建的蓝城先锋科技发展公司、对外贸易公司和广告公司,成为姚明远旗下最赚钱的龙头

35、企业,最辉煌的时候,曾一年上交集团一千万元利润。从经济角度讲,他对集团的贡献,已经超过了身为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姚明远。 有人说,姚明远当初分文未投,权磊只不过用了个名,赚的钱却姓“公”,未免太亏了。对此,权磊有本自己的账。当初下海本来就不是为了钱,就算是为了报答姚明远的知遇之恩、临危相救,他也愿意把自己赚的钱贡献出来。何况,姚明远待他不薄,当年公司买了两套新房,就给了权磊一套,他自己都没要。这几年,在姚明远的领导下,公司先是改制,从集体企业变成股份公司,以后又三次增资扩股,除了原来的大股东理工大学,又增加了科委、外经委、北京天华和香港明诚4个股东,业务拓展到酒店、旅游、教育,在纽约、香港、北京都

36、开设了分公司。权磊身为集团副董事长、副总经理,不仅面子上争足了光,每年薪金加奖励,还有所持股份、期权,早以迈进富人行列。 “超过100万元,就和生活没关系了。”这是权磊的口头弹,也是他的价值观。他对生活本来就没什么要求,对于钱,他喜欢的是那种支配和运用的权力,至于姓什么,既然是历史遗留问题,就交给历史来解决,自己也不必细究了吧。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权磊的思绪。小温推门进来:“权总,董事长来了。” 权磊赶紧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过去,伸手和姚明远握了握:“董事长,你怎么来了?” “我去办事,正好路过,看见你的车在,上来看看你。”姚明远随意地道。 权磊在位于高新园区的集团总部先锋大厦也有办公室,

37、但他很少去,除非集团有事或开会,平时都在他原来的办公楼。姚明远几次动员他过去,权磊推说那边离市中心远,不方便,其实还有一层意思他没说,近来公司有传言,说董事会决定让他接替姚明远出任集团总经理,姚明远退下来做董事长。其实传言也不是没有来头,确实有两位董事私下里找权磊谈过,让他回绝了。只要姚明远在,他就不能当这个总经理。权磊觉出可能是自己风头太猛,有点儿功高盖主,应该收收了。不去集团办公大楼,也是为了避嫌。 权磊知道,姚明远肯定不只是“上来看看”。正好他也有一肚子话要问,就把姚明远引到里面套间,关上门,泡上茶姚明远最喜欢的龙井。 “老大”没有外人,权磊还是按以前在学校时的称呼,“报纸我看了,但我不

38、明白” “不明白什么?对张棋的任命?” “对,他不是市委的人吗?全蓝城的人都知道,市委书记林正国和市长林碧天一向不合,两人明争暗斗多年,到底还是林碧天本事大,硬是把林书记挤兑走了。这林书记一走,原来跟他的那些人一半跟着走了,剩下的不是去人大,就是政协,张棋是林书记提上来的,林碧天不可能不知道,怎么不挤兑,反而重用了呢?” “道理很简单。俗话说,一朝君子一朝臣。林书记一走,林碧天肯定要撤换一批人。但是撤谁换谁?总不能全撤吧,那市委大楼不就空了。再说,他们之间不是个人恩怨,只是政见不同,这很正常,3个人就有左、中、右,何况是两个有思想的人。现在全蓝城的人都盯着林碧天,有人说他都快把市委大院变成市政

39、府的后花园了,他就是做做样子也得用几个林正国的人。” “这么说,张棋这小子成招牌了?” “不一定,也可能是招安。张棋多大,和你同岁吧,今年才38岁,跟林书记也没多久,属于可争取的对象。” 权磊心中一阵刺痛,他最不愿意把自己和张棋放在一起比,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还有” 姚明远又继续道:“张棋是理工大的,到团市委后又读了个研究生,林碧天也是科班出身,他一向喜欢理工科的,干实事。不像那帮学文的,就会搞关系。” “那也未必,我看他搞起关系来,不比那帮人差。”权磊不无嘲讽地说。 姚明远看看他,笑道:“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恨他?” “也谈不上恨,只是看不起。他算什么男人,背后使枪。” “这也不能怪他

40、,政治上的事,大多是拿不到前台来的。从这一点看,其实他比你更适合走仕途。” 权磊往后捋了下头发,心中暗说:他妈的,他这个位置还不是抢我的。嘴上却道:“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跑膛的。像上市指标这么大的事别说他一个副手,就是上市办主任易小凡也未必能定,最终还不是握在市长林碧天手里。”你说的对,但我们能有他这个跑膛的也行,至少知道往哪儿走,不至于晕头转向。” 一个念头在权磊脑中一闪,此前他一直以为两人只是泛泛而谈,现在才意识到,姚明远是有备而来。 “你知道”姚明远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向世界银行申请贷款,用于先 锋电脑和芯片的投产与推广。这么多年,我们只是销售别人的电脑,竟然没有推出自己品

41、牌的电脑,应该说,这是董事会的失误。如果提前5年,推出一个新品牌电脑,一千万就可以启动。现在则需要10倍、20倍的资金。尽管这样,我们也要做,再不做就更没机会了。” 说到这,姚明远停下来,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抬头看着权磊:“可是,很遗憾,贷款申请被拒绝了。” “为什么?” “银行方面坚持让市政府所属的投资公司做担保,但他们拒绝为我们做。他们说,政府出面,只能为国营大企,都是十几个亿的项目。像我们这种民营企业,数额又这么少,还没有先例。” “什么狗屁理论!那我们就贷十个亿,看他敢不敢担保!”权磊没好气地道。 姚明远苦笑了一下:“气也没用。这些年要是气,早就气死了。说到底,我们民营企业都是后娘养的孩

42、子,只能自己找奶吃。” “什么后娘,我看根本就没娘!我们都是自己生出来的!” 权磊自嘲地道,把两只脚放到茶机上,身子朝后一仰,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道:“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姚明远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思片刻,回身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边走边道:“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必须弄到资金。你也知道,酒店投资等于失败了,旅行和教育这两块也不见利,纽约和香港的公司各自为政,账面上见不到钱。唉,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几年搞多元化经营是错误的。摊子铺的太大,管理不过来,资产流失严重。外面看挺红火的,里面都快空了,就剩个架子。不瞒你说,现在集团账面资金还不到200万,形势不容乐观呵。” 姚明远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43、,表情十分严峻。 权磊眯起眼睛,盘算一下自己账上还有多少钱,爽快地道:“老大,需要多少,你直说吧。” “不,我不是来管你要钱。”姚明远摆了下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做成一个V字:“我要你做两件事,第一,与张棋讲合。” 权磊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们现在需要他。” 权磊大脑飞速转了一圈:“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上市?” “对,上市。这是目前能搞到资金的惟一方式。所以我要你忘记过去,与张棋合好。此其一。其二,为了准备上市,我们要对现有资产重组,重新注册一个股份公司,我想让你出任股份公司总经理,主抓上市。” 姚明远语气坚定、不容置否地说。 4 从姚明远家出来,已是星辰满天了。 两人整整谈了一天,从权磊办

44、公室转到姚明远家,从上市的总体构想到具体规划,此时,权磊脑子满满的,仿佛又回到了10年前,回到那种紧张、疲惫而又兴奋、快意的状态,如同置身大战来临前夜。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想回家。 倒不是家里那位难缠,结婚之前还有点个性,这几年让权磊训练的服服贴贴,他在家和在公司一样,绝对的霸道。但是在公司,感觉特别好,回到家里,就觉的有些乏味。 权磊看看表,10点整。拿起电话,打给左岸。 “hello!”电话里传来左岸清脆而甜美的声音。 “喂,在哪儿潇洒呢?”权磊开玩笑道。 “第5元素。” “什么时候结束?” “等会儿吧。” 左岸像个经验老道的律师,一问一答,不多说一个字。平时两个人在一起,她话多的说不完,但

45、在公开场合,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权磊开始很不习惯,现在让她训练的,总算进入角色了。 “喂,我去接你吧,你喝酒别开车。” 左岸开一辆白色切诺基,倒不是坐秀现在很多城市女孩儿喜欢开外型粗大的越野车,反而是男人驾驶有着流体线型的漂亮轿车。左岸是专业摄影家,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现在蓝城大学文化传播系任职,课余时间常去野外拍摄。切诺基的四轮驱动富有质感,跑起山路来既稳又能保证速度。左岸驾车技术极好,喜欢跑快车,但相当遵守交通规则,除非在野外,否则从不超速,一上车先系好安全带,也从不酒后驾车。 左岸抬手看了看表,明天要去省城参加影展,今晚想早点睡。现在已经10点了,两人一见面,少不了又要缠绵。她不

46、想顶着一对黑眼圈去机场。 “Ok,你来吧。”犹豫片刻,左岸还是同意了。 也许是在国外呆的太久,左岸说话总是夹着英文,权磊以前最讨厌这种中文不中文、英文不英文的混合体,骂他们是假洋鬼子。但现在从左岸嘴里说出来,他不仅没觉的不好,反而听着十分舒坦。难怪人说,爱情是不讲原则的。 权磊收了电话,向第5元素驶去。 第5元素是一家酒吧,权磊以前从不泡吧,里面黑乎乎,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他的活动场所主要是大酒店,他喜欢那种通透、明亮、一览无余的感觉。而且一段时间内,喜欢去一个固定地方。开始是国际酒店,后来是富丽华,现在是香格里拉。反正只要有好的,就不会去差的。在这方面他从来不怠慢自己。既然在权力上已经亏了,

47、在金钱上就不能再亏待自己。当然,也包括女人。在左岸之前,权磊有过几个女人。特别是刚下海那段时间,他像报复似的,几个月就换一个。他过手的女人中,有翻译,记者,模特,主持人,还有一个有点名气的演员。可以说,既保质,也有量。而且在这些女人身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谁让上帝给他一张即使不算赏心、也足以悦目的脸,和一副运动员一样的好身板呢。而且还是单身,这样的男人简直像世界银行,走到哪儿都受欢迎。 有一段时间,权磊做得有点儿过了,风声传到总公司,姚明远曾来劝他:男人应该留着精力干事业,别太儿女情长了。权磊说,我以前天天干事业,到头来怎么样,让事业把我给干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把许佳给睡了,省得像睛雯似的

48、,担个虚名。我要趁着年轻把被事业耽误的青春夺回来。 权磊尽管比较“色”,这一点他自己并不隐瞒。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只是有条件、没条件罢了!既然他有条件,就不能浪费资源。但有两点,一是绝不和公司的女人搞,办公室恋情要不得,搞不好就成了泰坦尼克号,成本太大,划不来。二是不去夜总会那种地方买,他觉的犯不着,已经进化成人了,何必再把自己降为动物。 相比之下,张棋在这方面,就比较谨慎。倒不是没有机会,身为团市委领导,经常下基层检查工作,几乎每次都能遇到青春靓丽又主动热情的女孩儿,他也不是没动过心,但是,商场如战场,官场又何尝不是?搞不好就成了莱温斯基的裙子。两个人在被窝儿说的话,一转眼上了报纸,这样的事还少吗?所以始终是心动而不行动。对权磊,也只有羡慕、忌妒的份,私下里却对姚明远说:“他以为那些女人是真心喜欢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事自己算一算,这些年送给女人的东西,小到项链、名表,大到车、房,加起来也不少。不过是原始的易货贸易,还不如货币化呢。至少安全,保险,当场结算,过后不补。” 话传到权磊耳朵里,虽然不服,但仔细想想,还真是无话可说。渐渐的,也就不那么起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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