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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货币医生”汉克：美联储交出了不及格的答卷如果你觉得美国经济正处于动荡之中，不妨听史蒂夫汉 克(Steve Hanke)和你聊聊1999年塞尔维亚的故事。汉克前往黑山时，黑山与塞尔维亚还同属南联盟的加盟 国。彼时，南联盟的最高统治者是独裁者斯洛博丹米洛舍维 奇(Slobodan Milosevic)o在担任黑山内阁级国家顾问后， 汉克建议该国总统米洛久卡诺维奇(Milo Djukanovic)用 德国马克取代南斯拉夫第纳尔。久卡诺维奇采纳了汉克的建 议，经此改革，黑山走上了独立之路。第纳尔几乎完全退出 流通，米洛舍维奇大为光火。南斯拉夫信息部长对汉克发起了疯狂攻击，先是指控汉 克领导走私团伙向
2、塞尔维亚走私大量假第纳尔，导致该国假 币泛滥，后又指控汉克是法国特工，领导着代号为“蜘蛛”的 杀手小组，意图暗杀米洛舍维奇。目前尚不清楚米洛舍维奇 当时是想用这种荒诞的“恐怖喜居(破坏黑山的货币改革，还 是真的打算派遣特工干掉汉克。为保护这位大师，黑山共和 国总统特意为其更换了安保人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汉 克回忆道，“当时米洛舍维奇非常生气，派出大量坦克陈兵黑 山边境，一场冲突迫在眉睫”。通过改用币值超级稳定的德国 马克，黑山摆脱了长期过度通胀的南斯拉夫第纳尔。如今， 黑山以欧元作为法定货币，确保了该国公民的收入能够保持 稳定的购买力。也正是这样的功绩让现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Johns
3、Hopkins UniVerSity)应用经济学教授的汉克赢得了“货币医 生的绰号。然而奇怪的是，虽然他在全球多国抑制通胀的工 作中立下了赫赫功勋，但在2022年的美国主流经济圈却几 乎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简而言之，汉克就是一个货币主义者。货币主义认为，货币供应的飘升最终会引发通胀飙升。汉克 经常引用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口头禅(这 位传奇的货币主义者将该理论由4个符号构成的公式MV二 PQ印在了自己红色凯迪拉克的加州车牌上)：“通货膨胀无论 何时何地都只是一种货币现象，只有在货币增发速度大于产 出增长速度时才会出现。“从2020年初到今年3月左右，银行一直在快速放
4、贷，从抵 押贷款到信用卡，可以说是雨露均沾，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 扩张了超过4万亿美元，在大肆购买债券的同时，也流入了 消费者的钱包，结果就是发出的美元太多，而可购买的商品 又太少。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美国的货币供应量增加了 6. 3万亿美元，增幅超过40%,年化增幅约为16%。正是广义 货币供应量（M2）的井喷导致美国出现了超过8%的通货膨胀。 据汉克估计，目前仍有3万亿的超发美元储存在满满当当的 “货币蓄水池”中，时刻都有溢出风险，而外溢货币将以通胀 的形式进入民众生活，继续推高物价水平，这种情况将会延 续到2024年。如今，货币主义的货币数量理论至少可以说已是风光不再。 在学术界，像汉克
5、一样支持该理论的人寥寥无几。在通胀快 速走高的当下，白宫和美联储均声称通胀问题与货币供应增 长无关，也未曾提及或许妥善管理M2 （货币供应量的重要指 标）正是解决该问题的方法所在。汉克说，美联储抑制通胀 的努力一再失败，说明该机构“一直在各种错误的方向寻找通 胀应对之策:而通过研究汉克一路走来的曲折历程（出身爱 荷华州农村，一步步走向世界，帮助各国政府管理经济事务）, 我们不仅可以知道（经济）为什么会出现大问题，还能知道 政府应该采取哪些措施来让经济重返正轨。从务农走向交易汉克罕见地融合了冷静学者和动作英雄的特质。他小时候生 活中在爱荷华州农村40英亩(约合0. 16平方千米)的林地。 汉克青
6、少年时期的工作是种植玉米大豆、捆干草、清洁母猪 生小猪的“产房”、建造粮仓以及在印刷店熔铸铅字。后来他 还在新建公路上铺设沥青。汉克说，“我做过的工作多得让人 难以想象，如果按照现在的政府规定，有些工作可能是违法 的，因为当时我还未成年。”汉克第一次感受到市场的力量是在祖父的鸡蛋店。“祖父在爱 荷华州有个大的鸡蛋加工厂。人们将鸡蛋收集、装箱、分级 并冷藏，最后运到纽约或波士顿汉克回忆道。“为了对冲 价格波动，祖父用，远期合约，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出售鸡蛋J 市场能为祖父提供保护，还能用巨额利润吸引交易另一方投 资者承担风险，让汉克十分着迷。14岁时他开设了第一个大 豆投机交易账户，此后一直在交易
7、。17岁的汉克就读于科罗拉多大学(UniVerSity of Colorado), 1964年毕业，一年后他继续在本校读经济学博士。攻读博士 学位期间，汉克在如今被Mining, com评为矿业领域全球顶尖学术机构的名校科罗拉多矿业学院(Colorado School of Mines)担任全职教授。当时，该校开设了采矿、冶金、石油 和地质工程等学位课程，但汉克只教授基础经济学。他很快 增开了石油和矿产经济学新课程，过程中在相关学科获得了 另一个高级同等学位。“我认识了全世界著名的石油和矿业经 济学家他说。他对石油市场运作十分沉迷，所以多年后才 会对赌欧佩克。虽然科罗拉多大学的自由市场团队规模
8、相当小，但汉克最喜 欢的教授之一经常得意地穿着印有标语的T恤，上面写着“亚 当斯密是对的要传承。汉克最痴迷两种思想，一是耶 鲁大学(Yale University)的欧文费希尔(Irving Fisher) 和汉克导师米尔顿弗里德曼倡导的货币主义，二是侧重于研 究市场，倡导自由市场经济的奥地利经济学派。他非常赞赏 奥地利学派的务实态度。汉克说:“他们研究宏观和微观经济, 也研究国际经济，涉及各个方向。其理论提供了发现商品和 其他市场错误定价的工具。并不是空泛得像在另一个星球上 的理论。”在汉克来说，货币主义和奥地利学派结合的魅力在于发现泡 沫方面的远见。“货币主义和奥地利学派对资产价格的看法一
9、 致，”汉克说。“向系统注入大量资金，一到九个月后大宗商 品、股票、房屋或其他资产的价格就会大幅上涨。”这一解释 非常合理，说明资金过多会将资产价格推到非理性的高度, 远高于基本价值之后气球一定会爆炸。汉克当学生时，在弗吉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Virginia) 曾参加过沃伦纳特(Warren Nutter)教授的一系列讲座，从 而经历了另一关键时刻。“纳特的深入研究证明，苏联发布的 看似庞大的经济数据纯属虚构，与约翰啃尼斯加尔布雷斯(John Kenneth Galbraith)等亲大政府经济学家说的正好 相反，“汉克回忆道。他说自己笃信货币主义和奥地利学派都 植根于对古典自
10、由主义的信仰，这是他和身为巴黎人的妻子 莉莉安多年来的指导思想。“基于三大支柱，”他指出。“自由 市场、小政府和财产私有。我选择了与三大支柱适应的经济1985年，汉克运用奥地利经济学派思想在能源市场上收获巨 大。当时他与全世界最伟大的商品和货币交易员之一，也是 总部位于多伦多的对冲基金弗里德伯格商业集团 (Friedberg Mercantile Group)创始人阿尔伯特弗里德伯 格(AlbertFriedbeg)共进午餐后，发现了这一机会。目前 汉克还担任该集团名誉董事长。弗里德伯格也是奥地利学派 信徒。那次偶然见面后不久，汉克成为了弗里德伯格集团的 首席经济学家。“弗里德伯格也认同奥地利
11、学派理论，有一种 能感受市场温度，发现错误定价带来机会的神奇能力J汉克 指出。汉克兼职担任对冲基金弗里德伯格首席经济学家期间，利用 奥地利经济学派理论预测出欧佩克即将崩溃。1985年11月 17日，汉克是第一个预测内爆的人之一，他在弗里德伯格的 商品与货币评论中写道：“我们的分析结果强烈支持继续 看空原油，”汉克如何分析？简单来说，当时石油现货价格远 高于期货价格。用行话来说就是，市场处于“现货溢价”状态， 说明库存和产能严重短缺将使价格坚挺。但汉克发现了其中矛盾所在。表面“短缺”是欧佩克故意策划 的结果。事实上，沙特阿拉伯产能大量过剩。汉克认为，沙 特最终将利用过剩产能惩罚在配额上作弊的欧佩
12、克成员国 以及非欧佩克生产国。一旦发生，油价将跌至每桶10美元以 下。汉克和弗里德伯格在纽约和伦敦市场努力做空，同时还做空 沙特里亚尔和科威特第纳尔。从1985年11月到1986年7 月，欧佩克减产联盟瓦解，油价从每桶30美元左右降至每桶 9.25美元。弗里德伯格的赌注获得了回报，客户也赚得盆满 钵满。1992年，汉克再次为弗里德伯格下了重注，这次是外汇市场。 欧洲货币体系将12个成员国的货币与德国马克“挂钩”，在狭 窄的汇率范围内波动。汉克认为，尽管当时有所改善，但法 国与德国相比通常结构刚性更大、劳动力成本更贵且通胀更 高，需要便宜得多的货币挑战邻国。他认为，欧洲货币体系 人为支持导致法郎
13、大幅高估。事实证明，将法郎保持在规定 汇率范围内，对法国和德国来说代价极高。汉克认为，最终 市场力量会打击其价值。因此，他针对法郎建立了巨额风险头寸，推动市场力量发展。 1992年7月，弗里德伯格和其他空头的抛售压力导致法国货 币暴跌。8月汇率区间扩大，大幅降低了法郎兑德国马克的 下限，汉克和弗里德伯格再下一城。“我们的头寸协助了绕后 奇袭法郎堡垒，”汉克说。如今他在赌什么？看多电动汽车电池关键成分锂。过去一年 里，电池级锂价格增加了 276%。行走全球的货币医生1981年和1982年，汉克担任里根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的高 级经济学家。任职期间，他制定了一项宏大的计划，将联邦 土地销售给私人所有
14、者，并得到了里根的支持。里根在1982 年2月提交的预算咨文中写道：”在未来三年，我们将通过摆 脱这些不必要的地产，节省90亿美元的资金，同时充分保护 和维护我们的国家公园、森林、荒野和景区。”最终，该计划 未能得到实施，汉克感叹道，这一蓝图是“政府执行失败的经 典案例”。然而，他对提议杜撰“私有化” (privatize)这个 新词感到十分自豪，这是其来自于巴黎的妻子莉莉安建议他 使用的法语词。他写道：“这个术语在我使用之前还未被收录 于韦氏词典！ ”因此，在汉克看来，里根的私有化计划唯 一有成效的地方在于，它促使汉克劝说韦氏字典收录这一词 语。最终，privatize”一词在1983年被收
15、录至韦氏词典 第九版。然而在公众面前，汉克的首要职责是担任全球货币医生。他 的专长是：为遭遇超级通胀的国家提供如何建立稳健货币体 制的建议。他的解决方案是：建立货币局制度，从而发行能 够以固定汇率与锚定货币进行交易的本土货币，例如美元或 德国马克；或者美元化，也就是用美元取代本土货币。早期的机会出现在1991年。汉克回忆说：“当时，阿根廷实 施了可兑换制度(Convertibility system) o尽管这并非传 统的货币局制度，但仍足够强大，直接粉碎了阿根廷惊人的 三位数通胀率。”接下来是1992年的爱沙尼亚，汉克通过建 立货币局制度，用新发行的爱沙尼亚克鲁恩取代了超高通胀 俄罗斯卢布。
16、此举为爱沙尼亚创建自己的货币、确保物价的 稳定奠定了基础。1994年，汉克在立陶宛担任内阁级别职务， 设计和实施了一个货币局制度，成功地为这个爱沙尼亚的邻 居建立了财政纪律。1997年，汉克通过建立货币局制度，阻 止了保加利亚肆虐的超级通胀和银行危机。同样,在1997年， 在汉克的帮助下，波西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实施了货币局制度, 这个国家刚刚结束内战，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火药的味道。这位货币医生提供了不少令人印象深刻的上门服务。汉克称, 阿尔巴尼亚的改革便是一次离奇的经历。他回忆说：“整个国 家只有几辆车。大多数都是奔驰，而且没有牌照。然而，在 阿尔巴尼亚黑手党成员开始从欧洲各国偷车之后，这一现象
17、很快发生了变化。”负责改革的是阿尔巴尼亚的副总理，汉克 说：“他的奇思妙想不少，但作为这个国家的管理者来说是个 灾难。”在办公室接见汉克时，这位副总理站在阿尔巴尼亚裔 人特蕾莎修女画像前，腰里还别着一把左轮手枪。“令欧洲官 员感到震惊的是，这位副总理与其他领导者随后佩枪出现在 了布鲁塞尔机场！”汉克感叹道。这些阿尔巴尼亚人对汉克向 其引荐高傲的巴尔干和欧洲人表示感激，并授予其旗帜骑士 勋章，不过，他们后来并没有采用货币局制度。1994年，在哈萨克斯坦独立之后，总统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 夫(Nursultan Nazarbayev)邀请汉克前往阿拉木图，并任 命其担任顾问。他的职责是建立货币局制度
18、，稳定哈萨克斯 坦腾格。汉克称，这一举措以失败告终，因为“莫斯科并不想 让腾格稳定。当时，俄国人更想要的是一个羸弱、不稳定的 腾格，以及根基并不怎么扎实的邻居。”四年后，汉克开启了他最具争议的货币冒险。印尼铁腕人物 苏哈托(Suharto)任命汉克担任“特别顾问。为印尼卢比的 稳定出谋划策。苏哈托听从了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建议， 让货币在公开市场采用“浮动汇率”，之后印尼卢比大幅贬值。 汉克连续数晚在苏哈托私人居所的书房与其会面，并建议“建 立传统的货币局制度，让印尼卢比锚定美元，并按照固定汇 率与之兑换。“苏哈托同意了这个建议。当新闻于第二天爆出 时，印尼卢比对美元汇率增长了 28%o苏
19、哈托对汉克说，这 一革命性的理念让汉克成为了总统政敌的“眼中钉”，苏哈托 分配了一部分自己的安保特遣队来保护这位经济学家及其 夫人。然而，克林顿政府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十分痛恨这种做法, 因为稳定的印尼卢比可能会有助于苏哈托掌权，但他们希望 苏哈托下台。汉克称，克林顿对苏哈托说，如果他采用汉克 的货币局制度，这位印尼领导人就必须放弃430亿美元的外 国援助。苏哈托屈服了，然后羸弱的印尼卢比摧毁了经济， 并在数月后导致了他的下台。汉克还在厄瓜多尔赢得了重大胜利。2000年，他担任该国财 务部长顾问，建议厄瓜多尔用美元取代其苏克雷。厄瓜多尔 在当年年底转而使用美元，成为了自100年前巴拿马之后首 个
20、美元化的拉美国家。萨尔瓦多在一年之后效仿这一做法。 在过去的20年中，厄瓜多尔的通胀率一直处于全球最低水 平，并因此而受益。在这一过程中，汉克与近代多位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学家结下 T深厚的友谊。其中一位最紧密的合作伙伴莫过于亚伦华特 爵士 (Sir Alan Walters),后者设计了撒切尔夫人的私有化 和放松管制计划，并借此在上世纪80年代重振了英国的经 济。汉克说：“透过亚伦，我亲眼目睹了他在制定这些计划时 涉及的每一个元素。”为了计划的成功，亚伦采取了自由市场 准则，而汉克则是该准则的功臣。在他的朋友中，汉克最钟爱的理论偶像莫过于弗里德里希哈 耶克(Friedrich Hayek)o哈耶
21、克与汉克及其夫人莉莉安在 华盛顿知名的Maison Blanche餐厅享用了该餐厅有史以来 最长的一次晚餐。期间，哈耶克吐露，在他年轻的时候，他 曾想追求一位漂亮的维也纳女士,而这位女士恰好就是莉莉 安的姑妈。当然，这些经济学的顶尖人物，例如哈耶克和弗里德曼都已 不在人世，无法为美国当前的发展方向出谋划策。然而，汉 克对此并不乐观。他认为，通胀已成必然，而且尽管轨迹呈 现出逐渐下行的趋势，但物价涨幅在明年年底之前依然会维 持在可怕的5%。最大的问题在于，经济到底会怎么样，有多 严重，什么时候发生？对于汉克来说，人们必须要了解从货 币供应持续的变化到其对实体经济造成影响之间存在的时 间差。这一时
22、间跨度通常为6-18个月。因此，M2当前发生 的变化只有在这个窗口区间的某个时间段才开始影响GDP的 增长。根据美联储声明以及自4月以来出现的大紧缩，我们知道美 联储寄希望于采用连续加息和量化紧缩手段抑制通胀。不确 定性笼罩着私人银行业务。汉克警告说：“如果信贷投放依然 为正，而且刚够抵消美联储对M2的负面影响，那么货币供应 增速将陷入停滞，我们将迎来衰退。这种情况将在6-18个月 窗口期的某个时段内发生。然而别忘了，M2增速在4月份降 到了零，因此如今经济下行的时间框架应该在2022年10月 -2023年10月之间。”然而，近几个月来，银行信贷投放的 抵消作用一直在减弱。假设这一情况将持续下去。汉克指出： “这样的话，货币供应增速将转负。最终，等待我们的就不是 伴随着M2零增速的温和衰退，而是加速到来、更加严重的衰 退。美联储的政策一开始就有问题，然而，令这一问题雪上 加霜的是，我们并不知道银行系统在面对联邦基金利率上调 时会如何应对，以及它是否会导致银行借贷的收缩，继而导 致衰退的恶化和延长。”美联储的职责是为货币把脉，但它的 手伸得过长了。对于这位货币医生来说，此举让这家央行的 方案成了滑稽版的胡作非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