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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二百年前一个欧洲人的裕固之梦匈牙利学者乔玛的故事甘肃民族研究2008年第3期二百年前一个欧洲人的裕固之梦匈牙利学者乔玛的故事钟进文杜秀英200年前在遥远的欧洲多瑙河畔,有一位青年从中学时代就立志到东方去寻根,到东方回纥的一支“Yoogar”人(即今日裕固族)当中去生活,去为自己民族的族源收集资料.令人遗憾的是他只身踏上寻根的征途后爬山涉水,历经艰辛长达23年,但最终没能到达他梦寐以求的”Yoogar”人当中,而长眠于喜马拉雅山麓.这位伟大的旅行家就是日后成为西方藏学研究的奠基人,匈牙利着名学者克勒希?乔玛?山道尔.在此我们从他立志到东方寻根,到Yoogar人当中寻找族源的角度介绍这位伟大的学者
2、.1784年乔玛出生于匈牙利一个名叫科罗什的小村庄.当时这个村庄几公里之外就是奥斯曼土耳其人统治的亚洲土地.乔玛出生地的人属于一个特殊的匈牙利民族,叫做”塞克勒(Szekler)族”,他们在当时欧洲封建社会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即不是农奴,也不是贵族.但他们享有一定特权,因为他们自古以来,防守着匈牙利的边境,抵御侵略者.乔玛本来应该像他的祖先那样终生不离开他的故乡小村,到16岁时,就会成为一名守边士兵,一直服役到50岁,同时可以种自己的-d,块地来养活全家.但是,他的一生却走上了另一条路.乔玛15岁时执意要去读书,父亲拗不过他,就只好把他送到一所新教学校去读书.就这样,1799年l5岁的乔玛开始上
3、一年级.他22岁读完中学课程,经过严格的升学考试成为一名大学生.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在经济和精神上不依赖别人而独立生活.他是渴求知识而离开家的,随着对知识的尊重,他的求知欲望越来越强烈.他在学校主要学习语言,他的拉丁文学得非常好,可以阅读拉丁文古典着作.为了研究圣经的注释,他学习了古希腊文和希伯来文,还学习了法语和其他两三种语言.除了学习语言之外,乔玛还参加了当时欧洲教会学校的一些活动.当时的主导思想来自法国,法国启蒙运动的思潮影响到各个地方,也影响到了乔玛读书的这座古老的小镇.当时欧洲资产阶级的上升力量同民族感情的加强同时并进,民族感情的主要表现在于:说共同语言的人们的一体感开始逐
4、渐替代封建社会中最强烈的情感,即信仰同一宗教的人们的统一意识.形成了许多提倡使用本民族语言的社团,剧团用本民族语言演出,杂志用民族语言出版,原来用作行政和教育的语言拉丁文开始逐渐被放弃.这就是新生的民族国家在逐步形成.当乔玛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这个进程就开始了:1791年学校出现了一个使用匈牙利语的学会和一个剧团,在图书馆里建立了匈牙利文的特藏部,人们开始对民族的历史感兴趣,尤其对民族起源问题兴趣日益浓厚.这种现象在当时意义非常重大,从共同具有一个族源的意识引导到此前未曾体验过的人们共同体的情感,在一些使用同一语族语言的人们中间,这种感觉尤为深刻.就在这个时候,说德语的民族和说斯拉夫语的民族,
5、都找到了自己的本家,匈牙利人生活在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之间,好像找不到伴侣一样,越来越感觉孤独.这种感觉促使他们有了走出去寻找同胞的强烈愿望,而且匈牙利人一直认为自己的亲戚在东方,一60必须去东方寻找.但是匈牙利人的故土具体在东方的什么地方,当时有各种各样的观点:大多数人认为匈牙利人是由厌哒人(Avam)和匈奴人形成的,另外的学者则强调匈牙利人和回纥同源,他们认为,过去移居伏尔加河的零零散散的回纥人是匈牙利人的祖先.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匈牙利人从里海附近迁移而来,他们根据一封来信认为在里海附近发现一座城,叫马札尔(Madzs),还有几个村子里住着说匈牙利语的人.乔玛年轻的时候就对上述各种说法特别感兴
6、趣,并相当早就下定决心绝不坐守书斋,而是走出去寻找匈牙利人的故居,以便在亚洲发现证据来证明哪一种观点更正确.乔玛的历史教授亚当海瑞培是一位在学生中最受尊敬和敬仰的人,他对乔玛的决心有重大影响,这位教授相信匈奴一厌哒一匈牙利三者有关联.1815年夏,他通过最后的考试,得到了赴德国哥廷根学习的机会.在德国他接触了很多新鲜事物,也接触了许多民族的学生,这些学生都有新的民族观念,都有自己的生活理想.乔玛来到德国后明白:国家统一理想和人民共同体的意识,不仅匈牙利有,而且是时代思潮.更重要的是乔玛经历了这些以后,再看待自己的亚洲旅行计划时,就不像家乡的人们所认为的那么难以实现.当时天天都有从亚洲来的消息,
7、各种商业行情和旅行家的报告.当时欧洲人到亚洲去除了想赚钱之外,还萌发了另一种兴趣,那就是想在亚洲发现从来没有人知道的文化.不同国家的探险者竞相发表他们的旅行报告,记述陌生的民族和文化以及他们的文字,宗教,珍贵的历史文物.欧洲文化界渴望得到更多的这些前所未闻的报告.几乎每月,人们都能从杂志上读到新发现,都能找到科学的描述,补充知识和材料的空白.当然也还有很多”未知的地方和知识”等着人们去探求,乔玛深信匈牙利人远古时代的故乡必在其中.当时大学里很多学者孜孜探求的问题中,就有匈牙利人的起源问题,由此更加坚信自己的见解和选择是正确的.乔玛的生活目标是为自己的祖国争得荣誉,他对于”至今没有人肯外出寻找匈
8、牙利人远祖的故居,至今本民族还不注意这些”而感到惊讶.1818年他怀着一个孕育成熟的旅行计划,回到了自己的故乡纳节涅德,他满怀热情地想把自己取得的知识和即将实施的计划告诉同乡,并希望得到同乡的支持.可事实相反,他看到的更多的是怀疑,冷漠和毫无反应,甚至连他的挚友也毫不犹豫地说他”是个疯子和傻子”.面对各种攻击和偏见,他也问自己: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学会了13种语言和文字,经受了种种穷困的磨练,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幸好,他也遇到了竭力支持一切培育民族感情事业的人,也遇到了匈牙利人亚洲起源说的坚定拥护者.1819年11月,36岁的乔玛只身踏上了寻根的征途,只携带了相当于20英镑的多年积蓄和一只小小的
9、行囊,申请了一份临时边境护照,仿佛像外出散步一样,跨出了边境,离开了匈牙利.乔玛觉得只有离乡寻找匈牙利的故土,别无选择他生来注定要做这件事.他外出一年后写信给他的老师说明他远行的理由:“我看到,我们和其他欧洲民族在语言,性格和服饰上完全不一样;我看到,我们人民的古代历史,民族来源和最早居住地以及我们的语言和其他语言的关系,在整个学术界,远远没有定论;我看到,外国作家不了解我们的语言和风俗习惯的特点,就根据若干名称的近似做出族源和历史的论断,从而犯了严重的错误.”根据回忆录和相关记载,乔玛最初的目的地是君士坦丁堡(今伊斯坦布尔),他想在那里研究阿拉伯文材料.他在一份遗嘱里把自己对匈牙利人最早居住
10、地的认识做了说明.即1821年3月1日他在旅途中交给英国驻德黑兰领事乔治威洛克(GeorgeWillock)的一份遗嘱,遗嘱收领人是纳节涅德(即乔玛故乡)的教授们.乔玛要求如果几年后听不到他的消息就把这份遗嘱寄出去,他要让本民族的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两年后没有任何消息,该领事就把这份遗嘱如约寄出去了).遗嘱的内容是:”我相信上帝,他到现在一直神奇地保护着我,现在我要去我们祖先最早居住的地方即大,小布哈拉(Bokhra).不过,一旦我不幸,不能完成使命,在这里,我保证一个人,他会踏上我的足迹前进,完成我的事业,我保证一6】一他在君士坦丁堡学会土耳其语,就可以有把握地启程到上述地方,从事调查.因为到
11、现在我所看到的一切,使我完全相信,我们的祖宗就是这些地区的居民的后代,他们在不同的时代里建立了若干个朝代.后来由于亚洲的许多动乱的逼迫,经过叙利亚,亚述,阿美尼亚,乔治亚和俄罗斯来到欧洲”.这样,乔玛根据阿拉伯文史料猜想”我们祖先最古老的住处”应该是在大,小布哈拉的畏吾儿人的居住地.大,小布哈喇即今日中亚布哈拉及其附近和今新疆塔里木盆地一带.他的目的就是去寻找这两个地方,而且他还想沿着古代匈牙利人在迁徙过程中走过的路线去寻找.但是他在去君士坦丁堡的路上听到那里疫病猖獗的消息,只好改变路线,几个月以后到达波斯.本来他想在波斯的亚里山大城图书馆研究阿拉伯文献,可是疫病又尾随他而来,最后在1820年
12、10月4日他抵达德黑兰.当时德黑兰对欧洲人来说意味着世界的尽头.从此以东直到印度,没有欧洲使馆,而波斯印度之间的道路被一些游徙不定的部落所控制,其行动难以预料.但是乔玛冒着危险继续前进,但1824年11月,他失去了踪影.在此期间,他在呼罗珊(Horassan)的首邑麦什得停留半年学习波斯语,然后穿过土库曼人(Turkumans)居住的危险地带(即今日土库曼斯坦),终于安全到达他所希望找到的匈牙利人古代的居住地布哈拉.但是令人惊异的是,他在这座绿色城市里只住了5天,就急忙离开,并且”毫无回顾”登上了完全相反的旅途.乔玛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说明过他为什么这样改变旅行路线.他迅速经过阿富汗,后到达克什米
13、尔首邑斯里那加.这时候他的旅行的最终目的是,因为没有办法到达大布哈拉,他想去小布哈拉.他想经过拉达克的首府列城(beh)去今新疆的叶尔羌.他在列城几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等候同路去600公里之外的叶尔羌的旅伴,尽管当时列城是商旅必经的地方,但是他还是没有等到一个可以搭伴去叶尔羌的商队.一个月以后,他决心折回印度的拉合尔.他徒步走了两个星期以后,抵达一个小小的村庄哲村.在这里他遇到比他大14岁的木尔齐喇普(w.Moorcroft).这位52岁的英国人可不是怀着一种信仰,离乡到遥远的西藏做未知的浪漫探求的,他是受英印政府的全权委任在干一种最危险的工作,即对毗邻的那时还是独立的小邦从事调查,探明其政治情
14、况,对其统治者提供英印政府的援助,主要防御与英国竞争的殖民者沙皇俄国相似的开拓行动.乔玛能讲14种语言,旅行大半个亚洲,他的知识和适应能力引起了木尔齐喇普的兴趣.后来木尔齐喇普这样叙述到:”他以极谨慎的行事和为这种炽热的爱国精神所支持,作了罕见的长途陆路旅行,安全地度过了层层困难和危险.他看到布哈拉将卷入战争,从那里扮成阿美尼亚人穿过阿富汗,部分旁遮普地区,经过克什米尔,抵达列城,希望找到通往叶尔羌的道路.可是事与愿违,他非常沮丧.”木尔齐喇普决心把乔玛包括到自己的计划中来,他告诉乔玛,如果有人学了藏语并且编出一部词典,一部语法书将会对他颇有帮助.这项纯粹的学术工作对乔玛很有吸引力,因为乔玛相
15、信从尚未通晓的藏文典籍中可能会找到关于匈牙利人故居的线索.就这样乔玛和木尔齐喇普签订了一份正式的合同,木尔齐喇普把乔玛介绍给桑拉寺的大喇嘛桑结彭措,开始学习藏语文.1832年3月2日,乔玛带着一捆推荐信,向恩人木尔齐喇普告别,从此他们再未见面.乔玛在桑拉寺改名为斯堪德尔伯克,跟着桑结彭措喇嘛学习了7年藏文.乔玛在这座几乎与世隔绝的寺院里研究了藏传佛教的经典甘珠尔,并开始着手编纂梵藏字典,更令他高兴的是他在藏文史料里面发现了回纥(Uighu)这个名字:”在藏文书籍中回纥(即今裕固)一名记作Yoogoor,其居住地有时叫作Yoogera.关于这个Yoogoor人,我还不能了解到任何别的有趣味的事情
16、,只知道在甘珠尔目录中提到一篇/M,论文,是从Yoogoor语中译出来的,简短地记述一尊释迦牟尼像如何从一个国家漫游到另外一个国家去”(引自乔玛书信).尽管他离乡旅行的目的是寻根,但是他在西部西藏高原寂静的山村里也做出了另一番成绩:他完成了在藏族文化领域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工作:编写出了词典,语法书和佛教专词表,而且他的文章和论文一篇接一篇在新发行的孟加拉亚洲学会会刊上刊出.他希望借助藏文文献来探求匈牙利人的起源及其语言.他指出:当时还没有为世人所知的藏族文化中,保存着比任何人所预想的更多的价值,因为佛教经典的梵文原本早已佚失无一62闻,而其藏文译本还存留于世.他15年前离家毕竟是为了探求匈牙利人
17、的祖先一度走过的路,所以他经常谈到他的发现与自己民族关联的问题.前面讲述过,1824年乔玛曾一度失踪,家乡的人也收到了他的遗嘱,1826年春匈牙利报纸上突然登出一条惊人的标题:”我们的乔玛还活着!”1832年4月30日乔玛在加尔各答收到家乡的一封信,并附有匈牙利全国捐助给他的捐款.这封信使他坚信他的行动是正确的.他热情地写到”我旅行亚洲的目的是考察匈牙利人最早的居住地.我希望发现匈牙利人的历史事实,找到几种东方语言同匈牙利语的相似之处.至今我在这方面所获的结果不多”(引自乔玛书信).1842年2月他写信向孟加拉亚洲学会告别,他说就要去中亚旅游,很可能回不来.他徒步走了640公里到达大吉岭山区,
18、他希望通过锡金到达拉萨.他认定,多年来不能忘怀的Ycogar人他一直认为的同匈牙利族有着同源关系的这个民族,从拉萨再往东往北就能找到.令人遗憾的是,在他就要去梦魂萦绕之地时,在穿越密林丛生的低湿地带过程中,在那儿住了一夜,不幸患上了热病,虽精心医治,但是最终还是于1842年4月11日黎明去世.时年58岁.他被埋葬在喜马拉雅山的南麓,一带疏林,几重云山,永远遮断了他向Yoogar人住地的陈望.就这样乔玛还未真真踏人Yoogar人的住地,便撒手西归了.临终前,他不断呓语的不是他终身奉献并成为奠基人的藏学事业,而是他年轻时的梦幻:关于他的民族和”西藏边陲的一个游牧民族”的关系问题.一百年以后,他开创
19、的藏学事业和年轻时的梦想,由着名藏学家和阿尔泰学家李盖提(LajosLigeti)继承并发展.经李盖提教授考证研究认为,乔玛孜孜以求的Yoogar人,应当是今日甘肃省的裕固族,其住地在肃州(今甘肃酒泉)一带.李盖提在自己的一系列有关藏语研究的文章中强调指出,”在对藏族进行研究时,尤其要注意古老的藏语文献中提及的那些裕固人与藏族的密切关系.”“在邻近的语言的外来词中保留着重要的藏语方言史的资料,尤其是与藏族具有一千年密切联系的裕固语,一些明显的特点已经引起大家对藏语和裕固语的关系”(引自罗纳一塔司文).在李盖提的启示下,匈牙利着名阿尔泰学家罗纳一塔司于1962年发表了东部裕固语中的藏语借词一文(
20、刊登在匈牙利东方学报,该文笔者将另文介绍).匈牙利人对乔玛十分崇敬.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的一条街就以乔玛的名字命名,街头矗立着乔玛的大型塑像.可以说乔玛这个名字是匈牙利民族的骄傲.虽然乔玛赴裕固族住地寻找匈牙利民族起源的愿望没有实现,而且这一设想的正确与否迄今还难以断定,但是,他的精神鼓舞着我们,他对民族的赤诚之心感动着我们.19世纪匈牙利的一位爱国志士曾为乔玛写下动人的铭文:他”长眠于远离祖国的异方,但依然生存在每个善良的匈牙利人的心中”(引自邓锐龄文),在此也真诚希望他生存在我们心中.(笔者在过去的着文中一直认为西方对裕固族的研究始于百年之前,其实更早的时候就有学者已经关注着裕固族的历史和文化,在此编写本文也是对自己前说的一个修正.另在编写过程中主要参考了(匈约舍夫?特意克的乔玛小传(邓锐龄译)及其他相关文章,特此致谢.)(作者钟进文,现日本京都大学文学部外国人特别研究员;杜秀英,甘肃省民族研究所编辑)(责任编辑马淑娟)一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