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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胡旭先生悼亡诗史评述 爱与痛的纠结评胡旭先生的悼亡诗史 智晓静1，周芳2 （1.厦门大学图书馆福建厦门361005；2.厦门大学中文系福建厦门361005）摘要：熔铸生命观和爱情观的悼亡诗，是我国古典诗歌中极为重要的一类。新近出版的由胡旭先生所著的悼亡诗史一书，立足于严谨的考订，系统梳理了悼亡诗生成发展的脉络，深入剖析了其内容与审美上的特征，具有卓著的学术价值，为整体悼亡文学的继续研究开启了门径。 关键词：悼亡诗史；特征；学术价值 “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死亡于人而言，自是无法摆脱的，因而除却勘破生死、忘却红尘者，世人无一不为之纠结。诚如叔本华所说，死亡的恐惧是超然独立于一切认识之上的
2、，人类最大的恐惧来自对死的忧虑。爱情与死亡，是文学上两个永恒的母题，当两者不期而遇夫妻中道分殂时，曾引得多少不幸者拊膺捶胸、饮泣吞声！形诸文字，即萌生了悼亡文学，产生了“抚存悼亡，感今怀昔”的文学范式。自先秦诗经时期开始，国人就以诗歌的形式，对这种悲情进行了抒发。尔后两千余年，悼亡之情相沿不寝，悼亡诗词不竭于史，不仅具有前后相继的共通性，而且还有后来居上的超越性。 相较于其文学成就之卓然，关于悼亡诗的研究成果却甚为薄弱。 胡旭先生悼亡诗史一书，适时而出，溯源觅流，对中国古代悼亡诗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梳理。是书以文学史上诸家悼亡诗词为对象，以先秦至明清的文化跨度为脉络，以社会历史文化为视角，精心结构
3、，读者可以从中见出悼亡诗孕育、产生、发展、演变的历史走向。王士祯宋诗选序曾言，选诗须得“代不能废人，人不能废篇”，梳理专题文学史何尝不是如此。为此，作者一方面遍及各类别集总集，广泛阅读大量典籍，努力做到涓滴不漏。另一方面，又突出重点诗人词家，抓住一些里程碑式的人物，如晋之潘岳、唐之元稹、宋之苏轼、清之纳兰性德等，使全书既包罗诸家，又重点突出。具体而言，悼亡诗史作为专题文学史，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特征：首先，探究悼亡诗生成后不平衡发展的原因。 悼亡诗史于每个朝代前都有专节，分析悼亡诗或消歇、或兴盛、或萧条、或复兴的主客观原因，涉及至社会政治、世风思潮、文人心态等多方面，全面而深刻。具体到某个朝代
4、，则对不同阶段出现的不同创作面貌进行了概括与总结。以有唐一代为例，作为史上诗歌创作黄金时期的初盛唐，悼亡诗创作却处于“消歇”状态、甚至没有一个此方面的代表；而到气格骤降的中晚唐却能“氤氲”发展。对此，作者从时代精神风貌、眼界和心胸、文学审美趣味变化等方面，予以考察，作出了科学而合理的解释。 其次，悼亡诗作为夫妻间丧偶后，生者哀悼亡者的诗篇，其情感自是具有某种共性的，是书以此为基点，总结出悼亡诗将死亡之思蕴含于凄风苦雨、虚室孤墓、稚儿幼女、夜半幽梦等的普遍特征，见出诗人饱含悼与自悼的苦痛。在普遍性中，又抓住诗人因出身、家庭、情感、遭际等的不同，归纳其个性特点，将悼亡情状真实地复现于读者面前，准确
5、把握了悼亡诗的内容特点。例如，关于子女描写的部分，作者尤其突出韦应物，云其为“开风气者”，指出“妻子早逝，长女远嫁，死别生离，种种苦况，非人所堪”，53催人落泪、感人至深。 再次，悼亡诗史从普遍与永恒的视角，观照诸家悼亡诗词，高度概括了悼亡诗的审美特征，即“以情动人、哀伤之美、要眇宜修”三个方面。作者明确地提出了“主情”的观点。“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晋书王衍传），本书作者认为悼亡诗的首要审美特征，在于“以情动人”，“无论是安适、平和时的举案齐眉，还是坎坷、忧患中的相濡以沫，其中都不乏一种内在的、真挚的情感，这种情感是其他的天伦之情无法取代的”。作者以为，是否为发
6、自内心的真情实意，是评价悼亡诗的首要参证。徒具悼亡形式、缺乏真情实感，或借悼亡沽名钓誉、文过饰非之辈，其作品自是不具有多大价值的，因而，“也许从艺术成就而言，纳兰的虞美人不及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但就情的角度来说，纳兰可能是超过苏轼的”，379并毫不讳言顾炎武乏情的悼亡诗作“本不配进入悼亡诗史，之所以将其列入，有反面警示的意义”。399悼亡诗基本的意象，总是笼罩于蔓草萦骨、拱木敛魂的要眇宜修之哀伤中。悼亡诗史一书，尤重这种哀伤体验的传达，在具体到作品的评析时，亦充分浸染了这种细腻幽微、缠绵悱恻的感伤风格，如对元稹悼亡诗歌的解读，“惊醒后如痴如狂，对半床月影，听幽幽草虫，心魂俱伤，泪下如泉
7、，坐以达旦”、“无一字不有情，无一句不有情，抒情尽在字里行间，抒情尽在叙事之中。那些看似平淡而不经意的叙述，其实凝聚着诗人的深哀巨痛”，73诸如此类的描述，给读者深入地领悟诗歌的真意提供了突破口。 另外，该书翔实审慎的考订之功，非常值得关注。著名民俗学家、史学家顾颉刚先生论治史时，认为“审订史料固最基本之功力”，曾以“集种种异同之材料而评判之，举散无友纪之材料而贯穿之，绳以科条，要以必信，俾后人得识其统绪而瞻其真相”要求于人。胡旭先生以谨严的学术态度，充分认识到材料真实的重要，同时从三个方面复归作家作品的本真面目：一是作者婚姻生平的考述、悼亡对象的辨析。 古时一夫多妻，作品有专悼一妻者、或专悼
8、一妾者、或兼悼多个妻妾等，各有所见于诗史，故而诗词中悼亡对象的正确勘定极为重要，如对王彦泓与原配贺氏、继妻、真真等婚恋事迹的考证等，务求精审。311二是作品能否列属悼亡题材、以及前人部分研究成果存疑处的考订。是书几乎就全部悼亡作家的诗词进行了甚为仔细的核对考校，立足于本事，详列题名、创作时间与地点，务求翔实。如对韦应物悼亡诗的补讹，既指出悲故交尚有疑义，又确定夜闻独鸟啼、子规啼等十四余首皆为悼亡作品，便于读者整体的把握。 三是基于前两点基础上，对具体作品内容真实性的鉴别，务去矫饰。清初寒士陈确，其悼亡诗不过三篇，绝无雕饰，自然成文：“生总未得安，不若死更好。为我语后人：嫁作贫士妇，安能辞苦辛？
9、”391合于其成婚时“几近一无所有”的贫苦情状，不藏掖、不掩饰、更不美化，而是以真诚的笔调，写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追悔与自责，表达生不敢忘的伤痛，故而受到作者的充分肯定。与此相反，顾炎武功业垂成后，悼亡诗最后一首仍用“乐羊子妻”的典故，作者以为“不仅迂阔、且大言欺人虚应故事、言不由衷”。397要言之，悼亡诗史系统地整理了数千年来的悼亡诗词，作者博学明辨、慎思笃行，于文献方面钩沉史实、旁征博引，于评鉴方面客观公正、无有偏废，对悼亡文学的继续研究有开拓奠基之功，颇值阅读与参考。然由于该书体例颇大，难免存在些许问题。比如，既为悼亡专题的文学史，作者却割舍女子悼夫的相关作品，如裴羽仙、李清照、商景兰等的悼亡诗词，以从女性的视角来审视爱情与死亡，亦具有震撼的艺术魅力，她们的诗作却不见于书，实乃缺憾；少数作品开掘深度略显不足，等等。但较之全书所达到的成就，实乃大醇小疵，悼亡诗史所体现的学术价值是毋庸置疑的。 参考文献： 胡旭.悼亡诗史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