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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浅析古船对家族观念的剖析与批判浅析古船对家族观念的剖析与批判 张炜的长篇小说古船自问世以来便在评论界引出了诸多话题，至今仍时有新议出现。这说明，它具有一种潜在的吸引人、震撼人的力量。曾经正在并继续牵动着人们的注意力。这引力究竟是什么呢？张炜在发表古船后不久曾写过一篇短文说：“没有平民意识的人也难以有现代意识。我想我们最早写出具有真正现代意识的作品的，是那些一颗心永远贴住人民的人我尤其注意那些两腿泥泞的描写农村生活的作家。因为我们是一个农业国，也因为我们这些土地上发生地苦难，总是更多地缠绕和追随着农民。”这是张炜对自己创作的一种总结，也是对于古船的总结，无疑，可以为我们提供一把解读这部作品的钥匙
2、。张炜并不是一个超脱现实的作家，到目前为止，他的全部创作都是他全力关注农民生活和命运的结果，古船当然也是这样。 显而易见，古船的基本格调是现实主义的，它所表现和再现的是洼狸镇四十余年沉重的历史。古船开篇第一章，就用意极其明显地凸现出了一片浓重而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和氛围：“东菜子国”故城的城墙、芦青河边废弃的码头，标志着粉丝工业兴衰际遇的“古堡”，“图解起来像一串串葡萄的”家族谱系这种特殊氛围的一个重要终结点，就是弥漫和笼罩在洼狸镇整个时空中的家庭观念。洼狸镇的历史变迁、洼狸镇独特的生命个体及其生活经历的轨迹、赵、隋、李三大家庭的兴衰，基本上都可系于这种源远流长的家族观念。“那个时刻呀，我既想到
3、了父亲的的全部与不幸，也想到了梅子一家：这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家庭，人生的曲线和家族的曲线多么奇特！面对着全部难以把握的神秘，我们后一代只有愧疚与惊愕。家族的隐私藏在茫茫夜色里，它总是在出人意料地时刻浮现出来，它的某种射线会击中后一代人，无论我们愿意还是不愿意，它都将一次次引起心底的痛楚。（热与冷 家族观念属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典型结构，也可以说是一个社会死结。不仅在洼狸镇在全中国也是这样。同姓家族取姓族而居的传统的生活方式与社会结构，自然促进了家庭观念的产生、发展和强化，对整个社会乃至历史进程都会产生具大的影响。社会财富越少，社会制度就愈在较大程度上受家族关系的支配。在古船中，几乎所有人事的悲欢
4、离合，都能在其中找到受制于家族观念的动因。一个人，不管他的行为方式是多么地放荡不羁，也不管他的个人意志是多么地艰定执着，只要他生活在洼狸镇上了，他就不可能挣脱到处存在家族之网。不是家族观念对个人的意志和行动的统治，就是个人的意志和行动对家族观念的自觉承担和服从。土地改革以后，我国农村尽管走上了集体化道路，甚至在形式上建立了“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但由于生产力的发展一直处于极其低下的水平上，这就根本没有力量动摇封建宗法家族关系的根基，相反，这种关系受到了新形式的掩饰，得以保存和延续了。古船把审视和批判的目光凝聚到这里，显然是探到了一片内蕴极其复杂丰厚的艺术富矿，大有开采和挖掘的价值。本文试从张炜
5、对家族观念的表相、本质的剖析以及其对家族观念的理性态度作一番探讨。 古船在它内涵的表层上让我们看到了家族之间的对立和仇视。作品对家族矛盾的描写既不露声色，又惊心动魂。由历史条件的变化这种矛盾已不再采用过去那种赤裸裸的对抗方式，而常常是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以极其时髦的面目出现。从理论上是说，赵多与茴子之间的关系属于阶级斗争的范畴，然而，在古船中，却明显地表现为一种凶残的家族复仇意识。从赵多多侮辱茴子，到逼她服毒自杀，血染炕席，到他还要“照准茴子的身体撒起尿来”，与其说是出于一种卑微的性心理原因，不如说是源于对隋家的几乎积淀为本能的妒恨意识。虽然赵多多嘴里说茴子是“多么死心塌地的东西”，但他此时此刻
6、的心底燃烧着的却是一团家族复仇的精神火焰。同样，隋见素与赵多多之间，家族矛盾表现为一种经济斗争的形式即争夺粉丝大厂的斗争，见素连做梦都想杀死赵多多，为上代隋家复仇，而赵多多则神经质地频频叫嚣：“干掉你！”其矛盾的焦点都是粉丝工厂。在赵多多看来，自己控制着粉丝大厂，便是对隋家的最大嘲弄；而在见素看来，夺粉丝大厂则是击败赵家的复仇手段。他没有通过直接对抗来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而是接受赵多多的盛情邀请担任粉丝厂的技术员，利用这个机会掌握粉丝的财务情况，利用接近工厂的机会想让工厂“倒缸”，从而击垮赵多多。二人尽管在诸多方面不同，但都无一例外地想打击对方，牢守着本家族的阵地。 “洼狸镇病了！”这是隋不召
7、的一句“疯癫的真理”，同时也代表了张炜对待家族观念的一种痛苦的理性态度。打开这部作品，通过作者字里行间对家族斗争的表层描写我就会感到少女含章对起氏的逃避。张炜对家族矛盾的描写和揭露，最为不露声色地最有深度的体现在赵炳与含章的畸型组合上。从形象塑造的角度看，赵炳无疑是一个最为成功的人物。论篇幅，作品花在赵炳身上的并不是很多。然而，却教人觉得这个人物的巨大身影几乎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在这一点上，人物形象与笼罩整个洼狸镇的封建家族观念取得了完全的契合。他对少女含章的肉体征服，可以说是家族观念在心理层次上达到了最为惊心动魄的深度。含章陷进赵炳精心设计的肉欲圈套而不能自拔。她在精神上痛恨赵炳，在肉欲上却
8、又难以离去。美丽善良的含章终于被赵炳阴险地撕成了灵肉分离的两半。一种家族的明争暗斗政治的、经济的、智慧的、心理的，终于毁掉了隋家小姐含章的青春、爱情和灵魂。 从古船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家族之间的矛盾尤其是赵氏家族与隋氏家族之间的矛盾，不仅是一种观念的存在同时也是一种现实的存在。赵炳是以一个封建家族家长的身份出现在作品之中的。他集人民政权与封建政权于一身，并能随形势的变幻而信仰，牢牢地握着大权不放，其玩弄权术的手腕在洼狸镇无出其右者，他实际上是洼狸镇上穿着政治时装的封建家长。包括在内的洼狸镇上所有的人都明白，赵炳是借人民政权的权威，推动赵氏家族的事业，但却没人能奈他何。赵炳君临洼狸镇四十余年，
9、当农村改革的大潮冲击着他的宝座的时候，他又顺势玩弄手腕让走狗赵多多承包下了粉丝大厂。流氓成性、顽劣不化的赵多多并不懂得现代化的经营管理，他笨拙地效法赵炳，以“踢球式”之类的时髦货色继续延伸着赵氏家族的封建秩序，实际上成了洼狸镇上的第二个封建家长。赵氏家族的崛起和隋氏家族的衰落，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宗法家长权力的影响，由于赵炳赵多多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执掌了这种家长权力，因而在赵隋两家多次交锋中赵家始终占有主动有利地位。 三、对内涵深层的揭示 “因为我一生下来，就属于另一个家庭，我们这个家族不是靠血脉连接的，它所依靠的东西也许比血脉更为牢固和坚韧，以至于没有什么能够将其告罪断和拒绝。”古船对于家族观念
10、的剖析与批判并没有仅仅停留在上述水平与程度上。作品通过对家族斗争的表层的描写和刻画在其内涵深层深挣断和刻地揭示出家族之间的对立与仇视在本质上乃是一种相连与贯通，这就使得作品更加发人深思，耐人咀嚼。以隋见素与赵多多围绕粉丝大厂的争夺为例，赵多多抢先承包因然是为了保住老赵家在洼狸镇上的霸主地位，隋见素千方百计试图击败对手，也无非是要粉丝大厂重新“姓隋”而已。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见素阻止李知常在厂里进行技术改造，为大喜制造的“倒缸”事件“高兴坏了”，不让抱朴去“扶缸”，并因而抱怨抱朴，其心胸之狭隘、行为之可卑，确实有些像赵多多了。尤其是当他了解到抱朴既反对粉丝工厂姓赵，又反对粉丝厂姓隋的时候，他更是毫
11、不犹豫地把抱朴视为“真正的对手”，甚至要联合老赵家的人共同对付抱朴了。隋见素与隋抱朴的分歧在这里，隋见素与赵多多的一致也在这里。表面上看，隋见至少与赵多多之间的仇恨是多么深重，多么势不两立，最终他们却坐到了一条板凳上。这样安排是耐人寻味的。他们之间的这种貌离神合的微妙关系告诉我们，农民们之间的家族斗争至多可以造成易主而治的格局，其斗争的本质是相同或相通的，没有正义与非正义的划分，绝对不会给人类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带来任何好处。家族观念以及由此而引发的斗争，在很大程度上烙上了一种保守和落后、自利的性质的烙印。 关于这一点，古船在对赵炳和隋含章的关系的描写中，揭示得更是入木三分。赵炳霸占并蹂躏含章长
12、达十余年之久。他对少女含章的灵魂统治，使含章分为灵肉两部分， 赵炳对含章说：“我已知足，我是什么人？洼狸镇上一个穷光蛋，你是老隋家的小姐，又是第一美貌”这番话和盘托出了赵氏家族代表人物的灵魂，那就是，这个“穷光蛋”梦寤以求的并不是别的什么，而仅仅是老隋家在历史上作为豪绅曾经拥有过的身份与荣耀！占有隋家的小姐，仅仅是满足他丑陋灵魂深处的一种私欲，一种疯狂报复，这足以说明，家族观念具有一种保守自足的落后性质，它潜入社会的经济变革与政治变革之中，便会在暗中逆转变革的方向，因此，我们的经济改革，政治改革如果不与思想观念的改革结合起来，则将难以获得健康的推进和发展。 家族观念的这种落后性、保守性、自私性
13、集中地体现在对于家族统治权力的追逐和依附上。在家族之间的对立和仇视中，它明显地表现为家族内部的依顺与服从。扩而大之，宗族思想和行为渗透进经济权力、政治权力，同样会形成依附关系。对此，古船中也有令人心悸的描写。上文提到的赵炳与隋含章的矛盾纠葛，我们从中看到的不仅是赵炳的凶残、伪善和自私，也有含章的忍耐、压抑和痛苦，含章并非不想摆脱赵炳的魔爪，可是她不能摆脱、也摆脱不掉，为了自己的家族的亲人，她只得做起了赵炳的“孝顺孩子”，在人身依附中含垢负屈、隐忍度日。其实，何止含章一人如此！大炼钢铁的时候，赵多多借搜罗皮带扣子为由，专去撩开年轻妇女的衣襟，致使不少人为此而失去了贞节，以后有心眼的姑娘走上街头，
14、总有一根彩色的布带子从衣襟下闪烁出来，以证明早已换成布带束腰了。后来几十年过去，洼狸镇上仍可见到女人们衣襟下余出一条布带，可见当年的防范措施已悄悄化为习俗在民间留传下来，这段颇含揶揄的描述，当然主要意在揭露赵多多的流氓嘴脸，但从另一个角度上，不也看出许多人处在依附关系中忍辱自守的卑微心理吗？在封建宗族关系之下，依附心理不能不是怯懦的这一方面反衬出了家长统治的专横暴虐，一方面又助长了家长统治的专横暴虐，使得宗族观念衍生出某些另类的特征。 洼狸镇病了理性态度 作者在主人公隋抱朴形象的塑造上，是着实花了不少的心力的，隋抱朴是一个处身于家族意识的制约之中，又竭尽全力跳出家族意识制约的蜕变的人物形象，在
15、一定程度与意义上，隋抱朴对家族观念的否定与批判对于上面我们所分析的问题，抱朴无疑有着自己的认识，并采取着相应的方式以表明自己的生活态度和人生理想。即隋抱朴的灵魂自审带有着显而易见的和沉重的“家族原罪”的特征。 隋抱朴的父亲隋迎之在隋抱朴的眼里，是一个忧心忡忡的幻影。隋抱朴的“家族原罪感”很大程度上是对父亲的继承和发展。父亲一天到晚神经质地唠叨着“算帐”和“还帐”。那把一到夜间便在父亲手下劈啪作响的算盘，使隋家满屋子的空气出现一次又一次紧张和不安的悸动，抱朴幼小的心灵便也产生莫名而不乏悲剧预兆的跳动。“还帐吧！”父亲终于一声叹息，在具有象征意味上的大红马上吐血而死。这给抱朴的心灵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16、；父亲和自己的家族“欠帐”太多了。所以，每当面对怀着疯狂的家族复仇心理的弟弟见素，抱朴总是提醒这样一句话：“你不应该忘记父亲。”这句包含着“原罪”的产生和自省的话，在最深刻的意义上表达了抱朴对于家族和个人的原罪意识。他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痛苦的自我诘问：“我是老 隋家的人哪！”“我是老隋家有罪的一个人！”隋性家族的血统和他自身在这个家族中所处的地位，在他看来，都成了罪恶的象征和根源。这些组成了他的家族观念的全部，并且在其意识和行动中不断地对此进行深刻地反省、剖析和和批判。 抱朴是一个从正面批判家族观念的形象，在他那痛苦而复杂的内心世界里，已经对家族观念作了全盘的否定和超越。 他认为，社会的苦难，是
17、由于家族复仇和家族斗争所导致的。他的原罪感是基于这样的一种意识产生，并且反过来不断地作用于这种意识。他无时无刻不感到隋姓家族的罪恶，他甚至自愿成为一个以一个家族的赎罪者的身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比如，他已清楚地看到了家族之间的仇视和争夺给洼狸镇带来的种种灾难，努力保持着自己不卷入这个漩涡。他说：“粉丝大厂不姓赵，也不姓隋，！而是洼狸镇的”，因此，他决不与见素携手去狂攻击赵多多，反而去帮赵多多“扶缸”，见素威逼李知常不准安装“变速轮”，抱朴却全力支持。抱朴对见素的家族复仇行为一直批判态度，甚至严厉到了这样的程度：即使见素并没有来的及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但抱朴仍然对他宣判了灵魂的死刑：“你起意了！”这使古船借隋抱朴之口正面深化了对家族的观念的剖析和批判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