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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美国黑帮看犯罪电影的类型化叙事亳无疑问，类型化已经是当前商业片生产的普遍现象和必然出路。所谓类型化指的便是以一种标准化的规范来约束电影的创作，而这种规范的形成是与在好莱坞兴起并确立下来的制片人负责制分不开的：“影片创作者必须严格遵守制片人为他指定的影片类型的基本规定，即公式化的情节、定型化的人物、图解式的视觉影像。”如虎胆龙威（1988）、尖峰时刻（1998）等电影莫不如是，而其中对于情节和人物的规定便是电影类型化叙事的内容之一。当我们以这一标准来考量犯罪甩影时，便不难发现，犯罪电影，尤其是较为成熟的美国犯罪电影己经探索出了一套类型化叙事方式，同时，在固守已经得到市场认可的类型之路时，导演们
2、往往又会做出一些细微的、个性化的突破。对于犯罪电影美国黑帮（AmericanGangster,2007）而言，决定其类型化定位的便是制片人布莱恩克雷泽。在拿到故事大纲后，克雷泽先后考虑过曾拍摄了训练日（2001）的安东尼福奎阿和卢旺达饭店（2004）的导演特瑞乔治来执导简，但都因对方对电影的理解以及对预算的考量不符合克雷泽的计划而被更换，最终确定了一贯注重商业与艺术平衡，且擅长凸显故事“雄性气息”的雷德利斯科特。可以说，美国黑帮与其说是一部斯科特的作品，不如说是一部较为循规蹈矩的、由克雷泽严格把关的类型片。一、二元对立基本范式下的犯罪一般来说，作为类型片的犯罪电影针对的都是某种具体的社会问题，
3、甚至是真实存在的冲突。而电影中的主干矛盾，其结局往往是正义战胜邪恶，光明战胜黑暗，而代表正义和光明的往往是执法者，处于其对立面的自然便是犯罪者。电影用这样的大团圆结局来提供给观众一种社会问题的“想象性结局”，迎合观众内心深处的主流价值观。因此，一言以蔽之，犯罪电影在类型化叙事中，在内容上必然为执法人员和犯罪者之间的较量，并且这种较量普遍具有一定的娱乐性；在形式上，往往为较为简单、完整的线性叙事；而在价值观上，则维护和弘扬社会普遍认同的正面价值观，甚至可以说主动地进行一种意识形态宣传。就犯罪类型片的核心内容而言，犯罪是不可或缺的，只是主人公的犯罪类型并不一样。如法国贩毒网（1971）、致命武器（
4、1987）中的犯罪主要为贩毒，肮脏的哈里（1971）、生死时速（1994）中的犯罪则近乎恐怖袭击，同样由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黑雨（1989）中则涉及制造假钞等。在美国黑帮中，犯罪主要为贩毒，以及因贩毒引起的谋杀、行贿受贿等。弗兰克卢卡斯在前任黑帮老大“跛豪”约翰逊去世后，凭借掌控了毒品交易而上位，而警察里奇罗伯茨则开始了对整个纽约毒品圈的调查。而两个人便因身份而形成了追与逃、是与非、稳定的体制与打破体制的二元对立关系。二元对立冲突是一种根植于人类集体无意识中的叙事范式，它满足着人的理解与基本情感，早在远古的神话故事中，就已经出现了二元对立叙事范式。在犯罪电影中，正义要得到伸张，邪恶必须被铲除，这
5、种范式是用来表现冲突时必不可少的。在叙事上，美国黑帮与盗火线（1995）有一定的相同之处，即采用警匪双线叙事，先将警匪双线平行展开，直到叙事进程过半时实现两条线的串联。同时在警匪的人物塑造上，充分注意一种独特的对应关系。只是与盗火线中的麦考利与汉纳有过多次深入交流，引为知交，并且电影中的打斗和枪战场面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同，美国黑帮中卢卡斯和罗伯茨之间的交集并不多，电影在表现打斗场面时也较为克制。值得注意的是，在警与匪这两条线的“正邪”二元对立之外，电影中又有意安排了他们在私德和个人“荣辱”上的二元对立。在私德上，罗伯茨和自己的律师出轨，妻子对此深恶痛绝，认为罗伯茨不贪墨赃款不过是为了拿钱
6、买个心安，他早已是一个失去了诚信的人。而卢卡斯则始终忠于妻子，关爱弟弟，孝顺母亲，并且保持着高度自律的个人生活规律。在个人命运上，罗伯茨出场时便和主流社会格格不入，不仅在警察局遭受排挤,甚至沦为没有人愿意和他搭档的孤家寡人，连妻子也要和他离婚，并争夺儿子的抚养权,一贯给他人送传票的罗伯茨甚至还接到了法庭关于自己离婚案的传票。可以说，此时的罗伯茨处于一种内外交困中。而卢卡斯却处于上升期，在事业上他的毒品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在爱情上他则顺利迎娶了选美小姐为妻。而当叙事过半时，罗伯茨逐渐脱颖而出，掌控大局，带领自己的小队成员将案子查得有声有色，而此时卢卡斯的事业却危机重重，开始走下坡路。二人始终
7、如同镜子中相互对照、映衬的两面。而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种二元对立之下，电影在两位主人公的形象塑造上又隐含了某种“统一”。罗伯茨因为坚守着廉洁和正义而遭到同事的排挤，他最为亲密的助手明火执仗地开枪犯罪后要罗伯茨前来救他并要和罗伯茨一起编造报告，在地盘划分清楚的纽约，罗伯茨甚至被警察同僚威胁不许出现在对方的地盘，而卢卡斯尽管几乎控制了整个纽约的毒品圈，但是他始终对自己为黑帮社会排斥而耿耿于怀。当时提及美国黑帮，人们想到的便是声势浩大的意大利帮、犹太帮和爱尔兰帮，而黑人则被认为仅仅是能够在街头火并的打手。事实上卢卡斯在成为黑老大后，也确实没能建立起如其他黑帮一样的庞大犯罪帝国，他手下的黑人们不断地因为
8、“素质”的低下而给他惹麻烦，如在酒会上吸毒并开枪招惹祸事，在被警方威胁后马上出卖卢卡斯，或是将毒品随意放在车上导致卢卡斯被警察威胁等。这些都是卢卡斯无法在坐拥巨大财富之后和其他黑帮一样完成洗白“转型”的原因。因此，在正邪两个阵营中，罗伯茨和卢卡斯都是异类，每日都品味着孤独。这种共同的遭遇也就为两人口后的惺惺相惜、亲密合作埋下了伏笔。二、因果线性叙事与行动模式在犯罪类型片的叙事中，事件的种种发展变化基本是严格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来展开的，观众对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具体矛盾的铺垫、激化和爆发等都有着较为清晰的了解。并且需要注意的是，因果线性叙事是一种便于理解的叙事模式，但这并不意味着与艺术表达上的深度存
9、在矛盾。按照因果线性叙事，观众既可以感受到戏剧性情节带来的扣人心弦，充分释放情绪，又同样可以进行对叙事背后的哲理或宏大主题的思考。在美国黑帮中，主人公们的行事有着清晰可辨的因果逻辑，他们的行动模式也遵循着这种逻辑。如卢卡斯之所以能够在“跛豪”去世后迅速崛起，是与他出身平平，仅仅是“跛豪”的司机、保镖有关的。与“跛豪”的长时间亲密接触，使得卢卡斯学到了大量本领，包括绕开中间商用直销做渠道的贩毒模式，用品牌意识来让生意快速崛起，震慑分销商以使利益最大化等。而他穷苦的出身又使得对于他来说，遥远的、战火纷飞的越南仅仅是另一个“街头”，因此他能孤身赴险，向国民党残军直接采购毒品，他的道德观也使他并不觉得
10、用阵亡将士的棺材运毒有什么不妥。但也正是他的穷苦出身使他没有能倚赖的高知识手下，只能依靠不断闯祸的堂兄表弟之流，并且这种宜销模式的生意规模大到一定程度时，警方就能够通过个别人的口供直接锁定身处最高层的卢卡斯本人。而卢卡斯和罗伯茨两人的命运在交会的那一刻就发生了翻转，这也同样是遵循因果逻辑的。卢卡斯一生低调，而只有在即将新婚时，因为情场得意，且刚刚迫使意大利黑手党家族俯首称臣，因此颇为得意地穿上裘皮大衣去观看拳王阿里的比赛。作为黑人而能坐在最好位置、身穿华丽大衣和黑手党成员谈笑风生的卢卡斯迅速进入了罗伯茨的视野。卢卡斯在回家后也备感后悔而将大衣扔进了壁炉。三、道德困境与价值观在犯罪片中，往往会表
11、现警察队伍中的丑恶现象，借以揭示人性弱点，也让局面显得更为复杂。如在灭口大追杀（1985）中的警察迈克菲、保罗也参与倒卖毒品，保罗还包庇有杀人嫌疑的迈克菲等。在美国黑帮中，故事背景为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纽约，主人公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哈莱姆黑人区。其时整个纽约可谓是污水横流，治安极其混乱。不仅帮助运毒的军队显然已经被腐化，警察与犯罪分子之间往往也只有一线之隔，其中有的人主动参与犯罪，如警察特鲁勃有恃无恐地找上门去勒索卢卡斯，有的人则是半推半就地自污以“和光同尘”，如罗伯茨和助手在无意中获得近百万美元的赃款，助手为了保住前程要私分赃款，罗伯茨不惜成为同僚的眼中钉也要将其上缴，结果被警察局开除。也正
12、是因为知道官商勾结的现状，卢卡斯才在被捕后提出要用巨款来收买罗伯茨，但是被罗伯茨拒绝了。像罗伯茨这样坚持清者自清的人在失序的世界中注定陷入一种道德困境中，即若想把守住正义的底线，他就有可能失去这个维持正义的身份。在犯罪电影中，往往还存在另外一种道德困境，即警匪个人感情与公职之间的矛盾。除盗火线外，如惊爆点（1991）中，卧底探员约翰尼与抢银行的罪犯普提因冲浪而结下深厚友谊，并最后在明明已经给普提戴上手铐的情况下，放他去实现在50年一遇的天文大潮上冲浪的梦想，结果普提死于大海，没有被绳之以法。而美国黑帮则既展现了这两种道德困境，又给出了最符合主流价值观的解决方式。斯科特为电影安排了一个大团圆结尾
13、,这一方面是对故事原型因为充当政府污点证人而缩减刑期的真实经历的忠实，另一方面也是对“善恶有报”价值观的强调。在电影的最后，卢卡斯彻底为罗伯茨说服，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即对那些监守自盗、贪墨无耻的警察一个也别放过。于是两人联手，在卢卡斯的指证下，纽约警局的缉毒部门有超过四分之三的警察涉嫌犯罪，除此之外还有150多名政府部门的公职人员存在受贿等犯罪事实。可以说，在罗伯茨摧毁了卢卡斯的毒品帝国后，卢卡斯又几乎以一己之力摧毁了根深蒂固的、曾经损害过罗伯茨利益的纽约警界和政府部门的腐败网络。而罗伯茨又转行做了辩护律师，他的第一位客户便是被他亲手送进监狱的卢卡斯。在罗伯茨的努力下，被判监禁70年的卢卡斯在
14、被监禁15年后便刑满释放。无论是制裁卢卡斯抑或是让他立功受赏，罗伯茨都是在法律框架下进行的，他的行为始终是堂堂正正、无可指摘的。也正因如此，罗伯茨和卢卡斯才成为好朋友。在卢卡斯出狱后，他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美国社会。迎接他出狱的人便是罗伯茨。曾经不可一世的黑老大此刻身边只有一个坦诚友善的、给他买咖啡的罗伯茨，并且罗伯茨表示一定会给他找到一份工作，自己饿不死就一定不会让卢卡斯饿死。此时曾经对立的两人宛如旧友，走在繁华的纽约街头，都收获了他们应得的平静和安宁。美国黑帮塑造的人物面貌鲜明，叙事结构高度工整，遵循了线性叙事结构和对主流价值观的弘扬准则。一言以蔽之，在电影故事的整体构思上，美国黑帮是一部极具典范意义的犯罪类型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