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迷宫——博尔赫斯的《沙之书》导读.doc》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现实的迷宫——博尔赫斯的《沙之书》导读.doc(5页珍藏版)》请在三一办公上搜索。
1、现实的迷宫博尔赫斯的沙之书导读阿根廷人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18991986)是20世纪拉美具有世界影响的小说家、诗人,被誉为“影响欧美文学的第一位拉丁美洲作家”(聂鲁达语)。他自幼博览群书,对英、美文学有着长期的、浓厚的兴趣。年轻时,他是深受欧美现代主义文学的影响,是当时西班牙语世界“极端主义”诗歌流派的主要参与者。后创作重心转向短篇小说创作,创作了大量风格鲜明、富于独创性的小说,成为拉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学的主要代表。他的主要作品包括诗集圣马丁手册(1929)、老虎的黄金(1972),小说集交叉小径的花园(1941)、虚构集(1944)、阿莱夫(1949)、死亡与罗盘(1951)、布罗
2、迪的报告(1970)、沙之书(1975)等。沙之书这篇小说就选自他晚期的同名小说集,比较充分地体现了博尔赫斯小说创作的特色。象博尔赫斯的许多小说一样,沙之书的主角不是人物,而是一本神秘、玄奥的经书。这本经书没有开端,也没有结束;你每翻过的一页书页,就像沙漠中的细流一样,永远消逝于书页与书页之间无限的空间之中,再也无法回复;书页虽然被装订于与普通书籍完全相同的形态之中,但任何一个读者都无法从书页中理出一个合理的、明晰的秩序,你刚刚读完的左边的页码是40514页,旁边的一页则是999页;总之,这部经书与其说是一部给人带来智慧和知识的向导,不如说是一座由刻印着文字和图象的书页组成的恼人的迷宫。这座迷
3、宫将耗尽人的耐心和智慧,让每一个心怀参悟其中奥秘志愿的读者,都铩羽而归。小说中的“我”在消耗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之后,认识到“它是一切烦恼的根源,是一件诋毁和败坏现实的下流的东西”,最终不得不放弃这本神秘、玄奥的经典,在藏匿书籍的最好的场所图书馆,为其安排了一个没有结局的归宿:一个迷宫陷入了另一个迷宫。这篇小说与绝大多数读者熟悉的小说迥然不同,它破坏了读者对小说故事、人物、环境、真实性和意义的种种期待,迫使读者去反省自己过去积累起来的关于小说的常识。在小说中,博尔赫斯完全摈弃了传统现实主义文学的真实观念,以大胆的主观想象和幻想,虚构了一种在现实世界根本不可能成立的事件和情节,我们习以为常的现实生
4、活在小说中被虚构的事件打乱、覆盖、变形。在博尔赫斯看来,现实主义真实观的根本问题在于它没有真正理解和把握现实,它把现实看着完整的、稳定的、线性发展的,这个现实是可知的,能被理性认识,也必然能够被客观反映。传统的文学观念,就是把文学看作对这种理性的、客观现实的真实反映。但在博尔赫斯的心目中,这个“客观现实”是一个虚构物,是认识者的主观想象,真正的现实如同迷宫一般,是混乱的、零碎的、不可知的。任何“真实”都不过是这种迷宫般的现实的一种人为的虚构。在沙之书的开头,博尔赫斯消解人们心目中对“真实”的一般看法:“要求真实,是今天这个时代每一个虚构故事的惯例。我的这个故事,就是真实的。”在这里,“真实”不
5、再是文学与客观现实的对应关系,而是一种主观性的“虚构”的“惯例”。“虚构”成为一切文学文本的本质,“真实”不过是文学的这种“虚构”本质的一种悖谬式的表达方式而已。博尔赫斯的这种现实观和文学真实观,是理解博尔赫斯小说的基本的立足点。为了表现自己对现实的这种理解,博尔赫斯在自己的小说中大量运用了迷宫、图书馆、星象、罗盘、沙漏、螺旋、交叉小径的花园、循环的、错乱的时间等等意象。在他心目中,这些意象形象化地揭示了现实的神秘、不可知的非理性的本质。这个现实被偶然性、循环和断裂的原则支配着,这是一个无意义的世界,任何试图接近、理解乃至征服它的努力都是徒劳无益,人在这个现实中无能为力,变得荒诞,注定是失败者
6、。“沙之书”便是博尔赫斯设计的一个这种现实的象征物。它降临人世的特殊方式,仿佛给人们透露了一个神奇的信息:这本书具有其他任何书籍都无可比拟的重要性和启示性,它可能包含通往了世界的最终真理的途径。这种意义的联想和暗示,引导主人公将自己的心力,全部倾注在对书籍的意义的解读中。但书籍的形式充满了无穷的变数和偶然性,书页仿佛充满了自我增殖和自我复制的功能。在这种书页的雪崩般的增长和不可预测的变化中,主人公的生活完全被其淹没。他发现,唯一解脱的方式便是放弃对它的理解,重新回到对现实世界的懵懂状态中。很明显,作者以书籍来象征意义的世界。书籍的不可解读代表的意义的无法企及。某种程度上,书籍的无限增殖性和现实
7、世界的复杂性和无限性是一致的,它成了现实的一个隐喻。更深刻的是,以书籍来隐喻现实,表明“现实”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文本罢了。经书本身是一个不可知的虚拟世界,而包容经书的所谓的“现实世界”,又很可能是另外一部经书所虚构的故事而已。世界最后的可靠性,在这种不断循环和互相虚构的过程,永久地缺席了。从某个意义上讲,博尔赫斯的小说的真正主角,正是作家独特的非理性主义的世界观、人生观。他小说反复出现的雷同的情节和虚幻迷离的意象,都不过是这种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形象化的变奏。他似乎在不断以小说的形式向读者传播和灌输自己心目中对世界和现实的理解,这使得博尔赫斯小说带有浓厚的哲理化倾向。博尔赫斯是一个充满哲学激情的小
8、说家,但却并非一个严谨的、专业意义上的哲学家。他的思想来源是多样的,也是混杂的、不系统的。从印度哲学到中国的老庄思想,从英国经验主义和怀疑主义到现代西方非理性主义哲学,他的思想的跨度和落差是巨大的,但他对世界的偶然性、神秘性和不可知性的体验却是一贯的、坚定的,正是这种思想体验使得博尔赫斯成了一个哲理化的小说家,而不是一个写小说的哲学家。博尔赫斯对世界和现实的这种基本态度,必然导致他小说中“人”的形象的弱化。他的小说虽然表现了人的行为和人的活动,但这些人物与传统小说中那种性格鲜明、个性突出、与周围的现实世界有机互动的人,已经完全不同了。博尔赫斯小说中的人物,更多体现的是人的总体的、抽象的生存状态
9、和人生本质上虚无的处境,他们与自己的具体的环境的联系松弛了。因为,在一个虚无和不可知的世界当中,人的真实性和意义也变得虚幻了,人与他周围环境的关系也必然是不稳定和飘浮的。人不再是自己的主宰,更不是世界的主宰。人的主体性解体了,面对虚无的世界,人变成了无能为力的,盲目的,被动的。一句话,博尔赫斯小说中的人物是它表现的那个现实的必然的产物。沙之书也刻画了两个人物:旧书贩子和叙事者“我”。表面上看,这两个人物也非常具体,尤其是叙事者“我”,与博尔赫斯本人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生活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都曾经长期在国立图书馆工作,都迷恋休谟和斯蒂文斯,都对藏书充满了痴迷,这种相似制造了小说的“现实感”。
10、但总体上荒诞不经的故事又颠覆了叙事中营造的真实感,使得整篇小说真实和虚构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小说的人物描写,完全无法给我们展示人物生活的具体的世界,无法帮助读者理解人物周围的社会关系,无法勾勒人物的性格的形成和发展的轨迹。这些人物在小说中出现的唯一目的,就是承担情节展开、作家对世界的哲学体验的附丽的功能。某种程度上,这些人物被任何别的人物取代,都不会影响小说的故事和主题的表达。面对这样的人物,传统小说阅读方法和分析的方法,基本上是无效的。人物形象,社会环境,典型性,细节描写,这些分析术语,无法真正揭示博尔赫斯小说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博尔赫斯小说浓厚的哲理性,亦真亦幻的故事情节,人物和环境的模
11、糊化和抽象化,使得他的小说具有明显的寓言色彩,人们常常将博尔赫斯与另一位现代主义文学大师卡夫卡相提并论,称他的小说为“卡夫卡式的幻想主义”。确实,表现对世界和人生的非理性和荒诞性的悲剧性体验,小说总体的幻想性和细部的真实性的结合,人物和环境的抽象化和虚化,体都现了两位作家创作中的一些趋同性。但与卡夫卡小说阴郁、悲苦、沉涩的风格相比,博尔赫斯的小说带有更多的戏谑、调侃、幽默的色彩。卡夫卡的悲观主义带有浓厚的希伯莱文化的影响,而博尔赫斯的悲观主义则更多虚无主义的因素。对博尔赫斯来说,世界总体上的虚无和不可知,真理和意义的根本性缺席,决定了人生的游戏性质,完全不必对世界和人生抱着过分的执着。以戏谑对
12、抗荒诞,以幽默对待悲剧,以调侃回应苦难,就成为人在世界中最恰当的方式和态度。在他的小说中,博尔赫斯有意识地混淆严肃与粗俗、真实与虚构、意义与虚无、悲剧与喜剧的界限,频繁地颠倒它们的关系,在这种混淆和颠倒中,人们难以释怀的悲剧和荒诞体验的心理基础和思想基础坍塌了,人生如梦,人生如戏,人生如同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玩笑。为了表达这种态度,博尔赫斯非常喜欢使用一种似是而非、自我否定的反讽手法,比如“要求真实,是今天这个时代每一个虚构故事的惯例”,又如“我用一种不象是我的声音”,这两句话中“真实”和“虚构”、“我”与“不象我”同时出现造成的互相冲突、互相否定,制造了含混、暧昧、调侃的效果,与一般的语言表达
13、明确和符合逻辑律的要求相抵触。借用沙之书中博尔赫斯非常喜爱的格言“隐藏一片树叶的最好的地方就是森林”,那么,表现一个不可知的、神秘现实的最合适的语言,就是反讽、悖谬的语言。博尔赫斯对传统小说颠覆,还表现在他打破了小说与散文、文学与哲学的严格的文体界限。这既表现在他的小说淡化了情节,淡化了人物,具有强烈的哲理性和随笔的色彩,又表现在他的小说语言超越了惯常的文学语言,具有思辨文体简洁、朴素、准确的特征。博尔赫斯很少使用华丽的辞藻、感情色彩强烈的句式、繁复的比喻、考究的结构安排,他的语言直接、质朴、有力,被誉为“像数学一样简洁”,“像钟表一样精确”,他能用最简单、最经济的言辞表达最丰富的意念。但他的语言简单却并不乏味,朴素却不失鲜明独特的风格。墨西哥诗人帕斯就赞扬博尔赫斯将“朴素”和“奇崛”两种似乎对立的语言风格融合在一起,“自然而不失平淡,奇崛而不失怪异”,对拉美文学语言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博尔赫斯也被公认为现代拉美小说风格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