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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崇拜 解读命系悬壶“崇拜”与“造神”只有半步 命系悬壶赏析 郭志富 “命系悬壶”中的“悬壶”来源于一个典故，后汉书费长房传中说：“费长房曾为市掾。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市罢，跳入壶中。长房于楼上见之，知为非常人，因向学道。”在这个故事中，卖药的老翁是个神仙。后因称行医卖药为悬壶，旧有“悬壶济世”之说。“悬壶“在此句中也可径做名词，解为行医的人。在旧时代，医生职业比较神圣，因为他们能够从死神手里把人的生命挽救回来，所以人们便把医术高超的医生目为神医。把行医称为悬壶，正是人们视医通神认识的反映。在这篇小说里，主人公正是人们心目中一个这样的神医。“命”可以解作生命或性命，也可以解作命运。至于
2、这个生命或性命与命运，是谁的，如果不放在一个具体环境里，很难确指。比如是病人的，是世人的，抑或是医生的，似乎都可以说的通。“系”的本意为“拴”即“捆绑”。由此引申为维系，联结。这样一个四字句就可以多解： 1、病人的性命系于行医的人，即病人的性命是被行医的人维系的； 2、世人的生命系于行医的人，即世人的生命与医生联系在一起，由此也可以衍生出“世人将自己的生命总是和医生联系在一起”这样的意思； 3、医生的命运系于行医，由此也可派生出“医生的命运被自己的行医维系着”。 仔细想来，这三个意思之间是有联系的。因为病人的性命是被行医的人维系的，也就是病人的性命由于医生而得以持续，所以，人们就总把自己的生命
3、和医生联系起来，也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了医生特别是“良医”身上。而由于这样，行医的行当就得以延续医生的生活命运实在是仰仗了大家对自己的的依赖而得以维持的。而无论从世人于医生，还是医生于世人，他们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 对题目的这些思想清楚了，再去看姚五先生的故事，或许就不那么费解了。 故事开端第一句话就很值得琢磨：“姚五先生是我家乡古镇上的世传名医”。“名医”的“名”是出名，有名声的意思。依据我们的生活经验，一个医生出名，也就是有名声，是因为大家对他持很正面的评价，认为他医德高尚医术高明。姚五是“名医”，是说他在当地很有名气，也就是当地的人们认为他就是一个这样的医生。而人们之所以这么认为，其
4、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姚五先生的“名医”的“名”是“世传”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这是一个“古镇”，在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环境，“世传名医”显然是由世代人们的口碑逐渐积累起来的。但就是因为这名声是世代积累起来的，所以具体到一位“世家”出身的个人，1 比如姚五先生，就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名实相符。不但他的父祖辈辈是名医，他自己也确实是名医。另一种，名实并不全符。比如他祖上辈辈名医，留下了很好的名声，但到了他自己，医德医术远没有祖上那么优秀，可就是因为叨了祖上的“阴功”，大家出于一种“龙生龙，凤生凤”的惯性思维，也把他“认作”名医。“华佗的儿孙能不是名医么？”这难道不是一种典型的社会心理么？由于被认作了名
5、医，当然在人们心目中，自然与一般医生会有许多神奇之处，于是你的事都会经由口耳相传而放大，而变形，甚至别人的神奇事迹也会通过传说的渠道附会到你的身上。 小说讲了姚五先生几类神奇的行医救人的故事。 第一类是“他的名字竟然可以治病”。从人们的叙述看，这一类事情并不稀奇：一次一个突发急痧，整夜惊叫抽搐的孩子，在大人捋着头发念叨着姚五先生名字的安慰声里，“啼哭声变小，孩子气息匀细，睡熟了”。一次，一个因吃生食、喝凉水肚子疼得打滚的孩子，竟能在听到姚五先生的名字后，把一口吸差了的气吐出来，“觉得肚子好受多了”。从事情的结果看，第一个病孩在听到姚五名字后，是“啼哭声变小，孩子气息匀细，睡熟了”，第二个孩子是
6、“觉得肚子好受多了”，所敍事实尚不离谱。以我们的经验，这种事情应当是大致属实的。以我们掌握的知识，这种“名字治病”的道理，也可以得到大致的解释。第一个得病的孩子，得的是“急痧”，症见“惊叫抽搐”。“痧”，中医指中暑、霍乱一类急症。这类病一般都属“突发”，伴有高烧。体温过高，就会出现“惊叫抽搐”的症状。而“捋着捋着”是一种反复的动作，反复“捋头发”可以起到降温作用。如果再加上有效地“安慰”，就可以起到“镇静”的作用。而“降温镇静”恰好符合中医治疗这类疾病的原则。如果说“姚五先生”的名字真起了点作用，也不过是一个大家信赖的医生能给病人带来安慰，因而舒缓了病人的心理压力，起了一点“镇静”的作用。第二
7、个孩子得的也是常见急症，“不一会发作”起来的肚子疼，他的病情后来之所以加重，是因为“一口气吸进去”，就是俗说的“吸差了气”，如果这口气吐出来了，症状就会减轻。而“吸差了气”大多是由于病人精神高度紧张，气息紊乱造成的。因而调整气息的最好办法是要让病人安静下来。这时有人“喊说姚五先生来了”，又是喊，又是说医生来了，病人被从慌乱中解脱，突然安静下来，“把一口气痛痛快快吐出来”，病情自然就会缓解。这类事情本身符合常理，可能算不上出奇，关键是人们对待这类事情的态度。当地的人们从这里得到的结论是“他的名字竟然可以治病”。“竟然”表示出于意料之外。如果“名字”真能治病，那就超出了生活的常理，当然属于“出于意
8、料”了。问题是，在这两个事例中，“姚五先生”所起的作用实际很有限。视其他手段如“捋头发”、“安慰”，“喊”所起的作用而不见，把病情缓解的功劳全记在“姚五先生”这几个字上面，便夸大了2 这位医生名字的作用。 既然基本的事实可以被扭曲，被片面放大，那“道听途说”便可以给这种“夸大”插上翅膀。于是“关于姚五先生的传说很多”起来。这便有了第二类故事。什么“断气还魂”，什么“开棺救命”，这些故事虽然“都不新鲜”，并显然是“从一些旧书和传闻那里移植过来”，是一种“附会”，但却足可以“神化”一个人。这时如果那个被神化的人，或出于低调，不愿张扬；或觉得无稽而不屑置辩；或出于什么原因，没予否认，就会越发使人坚信
9、这类事情的真实性，从而使这种传闻增加蔓延的强度。果然，由于姚五先生“听了，总是不置可否，一笑了之”。于是“传来传去”他就被越来越“神化了”。以至人们当着面都说“他不但能让死人活，也能让活人死”。如果用这样的话去说普通人，人们至少还要半信半疑呢，但这是在说一个已经很具有传奇色彩的姚五先生，加上他本人“懒得理睬”的态度，在人们心中这类事情的可信程度就被大大提高了。再加上极其凑巧，一个刚“把一罐子南瓜稀粥喝个底朝天”的青年，从高墙上跳下来，被姚五先生确诊为不可救治，可想而知，其“可以使活人死”的话，该会在人们心里达到怎样一个“坚不可摧”的程度！ “神”就是这么造出来的。其实，那个被奉为“神明”的人，
10、也许真的值得人敬佩，但那使人敬佩的东西，可能本来出于平凡，未必世人就真的不可企及。 姚五先生在人们的夸赞面前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能够做到“只管凝神替面前的病人诊治”；“替人治好了病，或是救了一条命”，“视人家的家境，酌收诊费”，并不谋取过分之财；甚至遇到乡下普通百姓，钱也不收，只让人家“闲暇时”送几只“随手就捉得到”的斑鸪鸪；甚至不吃人家的饭，“有时下乡到人家忙活一天，连口水都不喝”。其医德从受益的人们角度看，确实称得上医德高尚，其赢得人们诚心诚意的祈祷也是应该的。 但在姚五先生，他的不收乡下百姓钱财虽然出于“体恤民情”，心灵高尚，但让人家送斑鸪鸪，却是由于他“嗜好这种野味”。要不然乡下随手
11、可得的不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了，他怎么不要别的呢？他给人看病不吃饭，甚至“连口水也不喝”，受益一方受到感动自是当然，但他自己这样做却未必有多高尚的动机，只是因为他“饮食十分挑剔”。如果这么想来，人们对他推崇的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呢？ 即使他那被人们奉为神明的医术，替无数人治好了病，甚至挽救过不少人的性命，也未必就那么神奇。比如他以诊断准确被人称奇为：“不但能让死人活，也能让活人死”，但他对自己的病症未必就诊断正确了。从表征看，他得的病确实是“不能吃饭”，很像膈食病，他自己也确实是按膈食病下药的。但连了解实际情况的乡下人都怀疑“姚五先生怕是斑鸪鸪吃多了”，“日积月累，中了重毒3 了”。后来从他自
12、己接受不了治膈食病的药这一情节看，也颇让人怀疑，乡下人的看法或许是有道理的。 再有对当地的膈食病，姚五先生堪称治病“圣手”，“远远近近，好多患这种病的人，都是由他治愈的”，但那也并不是由于他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而是由于“有个祖上单方”；并且也不是得这种病的人他全能治好，说到他治好这种病的比例，连客观叙述的作者也是用的好多这个词，而不是所有； 现成的例子还有他自己，他以为自己得的就是这种病，自己却不能治好它。对这一点，姚五先生是非常清楚的。他临死前说了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命系悬壶，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世人都说医生维系着人们的生命，因而总是将自己的性命与医生联系在一起，但他们哪里知道，医生也
13、不能包治百病，即使能治得了病，也治不了命也不能真的做到起死回生。不但对“命”，即使神医也常常无可奈何，就是对“病”，再神奇的医生有时对它也同样是很无奈的姚五先生的死，恰恰就证明了这一点：“他一天天瘦下去，瘦下去，瘦成了一根芦柴似的，只剩了一口气在胸腔里悠悠转着”。他做为名医，面对自己身上的病魔，真是很无奈，直到他“接着，这口气断了”“他死了”。放下他的死法和普通人也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说，面对自己至为尊敬的人，人们虽然可以把他推上神坛，同样也是不能留住他的，哪里又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命系悬壶”呢？ 而我们如果反过来，看看姚五先生的一生：他的医德医术虽然是使人们无限感佩的最初原因，但人们对他的尊敬却
14、也混和着对其祖宗崇敬的因子。由最初的感恩逐渐变成对神的“祈祷”，这中间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而只要想到就连他的死也是和人们“太多”的感恩有关系，他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被大家的信赖和尊敬维系了呢？从这个意义说，正是一种感恩和崇拜的情结才使姚五先生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神医”呀！ 纵观全文，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本来很普通的优秀医生被捧上神坛的轨迹： 姚五先生在当地可能真的可以算是一个好医生：他不为名扰，专心治病；不为利动，一心救人。但他其实也很平凡，他由于嗜好，叫没有钱的乡下百姓给自己送斑鸪鸪吃。他由于吃饭太挑剔，不吃不喝患者家的饭。但在感恩的人们那里，这些都是“好人”才可以做到的，于是感动赞叹变成了虔诚的“祈祷”。他诊治经验比较丰富，但未必每一次都能诊治准确；他是治疗膈食病的圣手，不过是因为“有个祖上的单方”；他可以救治好多病人，但对自己的病却无可奈何。但在崇敬他的人们口里，就不但名字可以治病，还可以使断气人还魂，棺材中的死尸复生，甚至“不但可以使死人活，还可以使活人死”。我们可以设想，如果有病，他们一定会乐意将自己的性命托系于这位悬壶的神医。在我们这个“古镇”，为人们做了好事的人是多么容易被感恩的人们奉为神明呀！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