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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五讲 三曹诗歌,东汉末年，三大社会矛盾激化。一、外戚与宦官互相倾轧：延熹二年（159）、建宁元年（168）和中平六年（189）宦官集团三次发动突然袭击，分别谋杀了外戚大将军梁冀、窦武、何进。袁绍捕杀宦官，结束了东汉社会宦官与外戚交相擅权，乱政的局面。二、清流士人与浊流恶势力的较量，延熹九年（166）、建宁二年（169）两次发生党锢之祸，清流士人遭到了残酷镇压。三、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的矛盾，中平元年（184）爆发了黄巾起义，东汉帝国风雨飘摇。,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视四州，强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
2、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曹操现存诗歌20余首，这些诗篇或写民生疾苦，或抒一统天下之志，悲凉慷慨，刚健有力，气韵沉雄。“太祖御军三十余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三国志魏书武帝纪）,钟嵘曰：“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诗品下)敖陶孙曰：“魏武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诗评)王世贞曰：“曹公莽莽，古直悲凉。”(艺苑卮言卷三)胡应麟曰：“(魏武诗)豪迈纵横，笼罩一世。”(诗薮外编卷一)周履靖曰：“魏武帝，自然沉雄。”(骚坛秘语卷中)徐世溥曰：“苍茫浑雄，自有开创之象。”(榆溪诗话)
3、陈沆曰：“曹公古直悲凉，其诗上继变雅，无篇不奇。”(诗比兴笺卷一)刘熙载曰：“曹公气雄力坚，足以笼罩一切。”(艺概诗概),对酒,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雨泽如此，百谷用成。却走马，以粪其土田。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路无拾遗之私。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泽广及草木昆虫。注音：黜陟（ch zh）。,惟汉二十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已亦先受殃。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
4、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薤露行,蒿里行,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薤露行、蒿里行乃“汉末实录，真诗史也。”(钟惺古诗归卷七方东树评曰：“浩气奋迈，古直悲凉，音节词旨，雄姿真朴。”（昭昧詹言卷二）,建安七年(202)曹操颁布军法令。其中云：“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吾凄怆伤怀。”存恤从军吏士家室令中说：“自顷以来，军数征行，而仁者岂乐之哉?不得已也。”,苦寒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
5、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清人吴淇曰：“从来真英雄，虽极刻薄，亦定有几分吉凶与民同患意；思期与天下贤才交游，一定有一段缱绻体恤情怀。观魏武此作，及后苦寒行，何等深，何等真。所以当时豪杰，乐为之用，乐为之死。”(六朝选诗定轮卷五)方东树云：“大约武帝诗沉郁直朴，气真而逐层顿断，不一顺平放，时时提笔换气换势，寻其意绪，无不明白；玩其笔势文法，凝重屈蟠；诵之令人满意。后惟杜公有之。
6、”(昭昧詹言卷二),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淡淡，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观沧海,龟虽寿,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陈祚明曰：“名言激昂，千秋使人慷慨。”(采菽堂古诗选卷五)钟惺曰：“拗气横语，在不但二字上，有君相造命之意。”谭元春曰：“不但在天，腐儒吐舌。及读下二句，始知真英雄无欺人语。”(古诗归卷七),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7、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燕，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魏源说“对酒当歌，有风云之气。”(诗比兴笺卷一)开篇四字“截断已过、未来，只说现前，境界更逼，妙传短字神髓。以下三十一句诗文，皆从此四字生出。”(吴淇六朝选诗定论卷五),却东西门行,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举翅万里馀，行止自成行。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翔。田中有转蓬，随风绕飘扬。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当。奈何此征夫，安得去四方！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冉冉老将
8、至，何时反故乡？神龙藏深泉，猛兽步高冈。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曹丕,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博闻强识，才艺兼该；若加之旷大之度，励以公平之诚，迈志存道，克广德心，则古之贤主，何远之有哉！（陈寿三国志）魏文之才，洋洋清绮，旧谈抑之，谓去植千里。然子建思捷而才高，诗丽而表逸，子恒虑详而力缓，故不竞于先鸣。但俗情抑扬，雷同一响，遂令文帝以位尊减才，思王以势窘益价，未为笃论也。（刘勰文心雕龙）孟德诗犹是汉音，子桓以下，纯乎魏响。子桓诗有文士气，一变乃父悲壮之习矣。（沈德潜古诗源）,燕歌行二首,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何为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
9、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何梁。,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郁陶思君未敢言，寄声浮云往不还。涕零雨面毁容颜，谁能怀忧独不叹!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耿耿伏忱不能眠，披衣出户步东西。仰看星月观云间，飞仓晨鸣声可怜；留连顾怀不能存。,杂诗二首,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天汉回西流，三五正纵横。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杂诗其二,西北有浮云，亭亭
10、如车盖。惜哉时不遇，适与飘风会。吹我东南行，行行至吴会。吴会非我乡，安得久留滞?弃置勿复陈，客子常畏人。,大墙上蒿行,阳春无不长成。草木群类随大风起，零落若何翩翩。中心独立一何茕?四时舍我驱驰，今我隐约欲何为?人生居天壤间，忽如飞鸟栖枯枝。我今隐约欲何为?适君身体所服，何不恣君口腹所尝。冬被貂鼲（hn）温暖，夏当服绮罗轻凉。行力自苦，我将欲何为?不及君少壮之时，乘坚车，策肥马良。上有沧浪之天，今我难得久来视；下有蠕蠕之地，今我难得久来履。何不恣意遨游，从君所喜。带我宝剑，今尔何为自低昂，悲丽平壮观，白如积雪，利如秋霜。蛟犀标首，玉琢中央。帝王所服，辟除凶殃。,御左右奈何致福祥。吴之辟闾，越之步
11、光，楚之龙泉，韩有墨阳，苗山之铤，羊头之钢，知名前代，咸自谓丽且美，曾不如君剑良，绮难忘。冠青云之崔嵬，纤罗为缨，饰以翠翰，既美且轻，表容仪，俯仰垂光荣。宋之章甫，齐之高冠，亦自谓美，盖何足观。排金铺，坐玉堂，风尘不起，天气清凉。奏桓瑟，舞赵倡，女娥长歌，声协宫商，感心动耳，荡气回肠。酌桂酒，脍鲤鲂，与佳人期为乐康，前奉玉卮，为我行觞。今日乐，不可忘，乐未央。岁月逝，忽若飞，何为自苦，使我心悲。,朱乾说：“劝驾也。墙上生蒿，隐士之居。汉祖云：有能从我游者，我能尊显之。正此意。按：时管宁在辽东，三十七年，魏文征之，乃浮海西归，以为太中大夫，不受。诗当为宁作也。”(乐 府正义卷八)陈祚明云：“大墙
12、上生蒿，荣华无久时，以比人生寿命不得长，乃反极陈为乐快意。”(采菽堂古诗选卷五)王夫之说：“长句长篇，斯为开山第一祖，鲍照、李白领此宗风，遂成乐府狮象。”(船山古诗评选卷一),善哉行,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离鸟夕宿，在彼中洲。延颈鼓翼，悲鸣相求。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善哉行,朝日乐相乐，酣饮不知醉。悲弦激新声，长笛吐清气。弦歌感人肠，四坐皆欢悦。寥寥高堂上，凉风入我室。持满如不盈，有德者能卒。君子多苦心，所愁不但一。慊慊下白屋，吐握不可失。众宾饱满归，主人苦不悉。比翼翔云汉，罗
13、者安所羁。冲静得自然，荣华何足为。,曹丕典论论文节选,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乐荣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末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不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壁而重寸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惧于饥寒，富贵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亦志士大痛也!,曹 植,其源出于国风。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粲溢今古，卓尔不群。嗟乎！陈思之于文章也，譬人伦之有周、孔，鳞羽之有龙凤，音
14、乐之有琴笙，女工之有黼黻（f f）。俾尔怀铅吮墨者，抱篇章而景慕，映馀晖以自烛。故孔氏之门如用诗，则公幹升堂，思王入室，景阳、潘、陆，自可坐于廊庑之间矣。（钟嵘诗品）,白马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送应氏,清时难屡得，嘉会不可常。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愿得展燕婉，我友之朔方。亲昵并
15、集送，置酒此河阳。中馈岂独薄，宾饮不尽觞。爱至望苦深，岂不愧中肠。山川阻且远，别促会日长。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赠丁翼诗,嘉宾填城阙，丰膳出中厨。吾与二三子，曲宴此城隅。秦筝发西气，齐瑟扬东讴，肴来不虚归，觞至反无余。我岂狎异人，朋友与我俱。大国多良材，譬海出明珠。君子义休偫，小人德无储。积善有余庆，荣枯立可须。滔荡固大节，时俗多所拘。君子通大道，无愿为世儒。注：偫（zh）。,名都篇,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直千金，被服丽且鲜。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归来宴平乐，美酒
16、斗十千。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注音：臇（jun）；鰕（xi）；蹯（fn）。,公燕诗,公子敬爱客，终宴不知疲。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明月澄清影，列宿正参差。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潜鱼跃清波，好鸟鸣高枝。神飚接丹毂，轻辇随风移。飘遥放志意，千秋长若斯。,野田黄雀行,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七哀诗,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君行逾十年
17、，孤妾常独栖。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刘履选诗补注云：“七哀诗比也。子建与文帝同母骨肉，今乃浮沉异势，不相亲与，故特以孤妾自喻，而切切哀虑之也。”沈德潜古诗源曰：“七哀诗，此种大抵思君之辞，绝无华饰，性情结撰，其品最工。”,吁嗟篇,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宿夜无休闲。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自谓终天路，忽然下沉渊。惊飚接我出，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飘遥周八泽，连翩历五山。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愿与根荄连。注：荄
18、（gi）,美女篇,美女妖且闲，采桑岐路间。桑条纷冉冉，叶落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子建志在辅君匡济，策功垂名，乃不克遂，虽授爵封而其心犹为不仕，故托处女以寓怨慕之情焉。夫盛年不嫁，将恐失时，故惟中夜长叹而已。”(刘履选诗补注)美女篇意致幽眇，含蓄隽永，音节韵度皆有天然姿态，层层摇曳而出，使人不可仿佛端倪，固是空千古绝作。（叶燮原诗）,赠白马王彪,此诗气体高峻雄浑，直书见事，直书目前，直抒胸臆，沉郁顿挫，淋漓悲壮。(方东树昭昧詹言)忧伤慷慨，有不可胜言之悲。(刘克庄后村诗话)诗作于诸王凛凛不自保之时，而其忧伤慷慨有不可胜言之悲。诗中所谓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盖为灌均辈发，终无一毫怨兄之意。处人伦之变者，当以为法。(刘履选诗补注卷二引),
